电话那头有短暂的沉默。

“张子岚”轻轻的声音，海风在纪明欣心间的草原上拂过，将今晚所有的情绪抚平。

“你打电话有事吗？”纪明欣摊在沙发上，换了只手握着话筒，大哭过后的声音还带着些囔囔的鼻音，她怕张子岚听出来自己哭过，丢人。

“没事”

“没事你打电话做什么？”有些闹脾气的抱怨。

张子岚听到纪明欣还有心思耍小脾气的声音轻笑了一下“我就是想问问你”

“嗯，你问啊”

“想问问你，愿不愿跟我做朋友”

眼泪又流了出来，纪明欣没想过在刚刚听完尚丽丽警告全班同学不要跟她玩之后，又听到张子岚问她要不要跟她做朋友。

“我是变态你不知道吗”少女假装凶狠，闷闷的说。

“我知道啊”

海风吹的更猛烈了些，纪明欣心间草原的青草在风中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她做了几次深呼吸，没有继续开口，电话那头的张子岚像是读懂了沉默背后的含义一样，静静的等着她开口，没有催促的意思。

“知道还要跟我做朋友吗？”纪明欣小心翼翼的嘟囔着。

“嗯，我知道是你帮我扔了王思哲的礼物，我有礼物送给你，但得过几天，等我给你送了礼物，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这一声好不好，像海风藏了一双调皮的手，在纪明欣的心间挠起了痒。

纪明欣没有回答好不好这个答案，让站在南街老巷，看着川流不息人群的张子岚有些拿不准她心情好些了吗。

“纪明欣？”

“我在呢”

“你……”

“我可以问一下是什么礼物吗？”

“怎么？如果直到礼物不是你满意的，就不和我做朋友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纪明欣急眼了，赶紧解释自己。

……

谁先挂电话的已经记不得了，纪明欣抱着话筒又在沙发上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些笑意，梦里尚丽丽的面目都变的没那么可憎了，甚至还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纪明月一进家门就看到自家妹妹躺在沙发上睡觉，怀里抱着座机话筒，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忙音。

她把纪明欣叫醒，发现她身上烫的出奇，手上还有个伤口。

伤口虽然不深，但是钢笔的墨汁染在伤口上看着非常吓人。

她赶紧拉着纪明欣起来洗了个手，然后仔仔细细的帮她上药，什么都没问，她知道自己妹妹的德行，想说的话不用问，啥都能往外说，不想说的话，你再怎么问，都听不到她一句实话。

纪明欣觉得头很疼，身上也疼，一会冷一会热的，非常难受。

安静的看着姐姐帮自己处理完手上伤口，又带着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自己回房躺下了。

童女士回家的时候纪明欣已经睡着了，听到大女儿转述的童女士悄悄走进纪明欣房间，摸了摸她烫手的额头，只当女儿是受凉发烧了，并没有多想她在学校遇到了什么。

纪明欣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可能是因为怀她之前，自己流过几次产，等怀上纪明欣时，便听周边人所说的，用了很多没有被科学验证过的偏方。

那时候她心里是发毛的，毕竟这些偏方奇奇怪怪，听起来就不太靠谱，可到底还是将纪明欣保下来了。

只是没想到等纪明欣出生后，三天两头的发急热，或者季节性的闹肠胃炎。她早也习惯了纪明欣这副身体的状态。

童女士给尚丽丽打电话帮纪明欣请假的时候，尚丽丽语气正常，甚至还表现出了对纪明欣的关心，挂了电话童女士还跟纪明月说你妹妹这个班主任感觉蛮认真负责的昂。

不知真相的母女俩吐槽了一会纪明欣肯定是冬天不好好穿衣服，浪感冒了吧，就各自回房睡去了。

而坐在电脑前给不在线的□□号留言的房悦；回到家坐在自己房间飘窗上看着夜空抱着手机发呆的张子岚；跟自己父母讲述今天发生了什么，听慈爱的母亲一边吐槽尚丽丽枉为人师，一边仔细分析着自己今天都做错了什么，应该怎么去帮助自己朋友的杨浩。

老天爷对纪明欣残忍吗？

可是纪明欣与张子岚拉近了距离，还拥有房悦和杨浩两个不离不弃的朋友。

老天爷对纪明欣温柔吗？

小小年纪，却被本该作为人生导师的权威人士打击的发了急热。

谁也不知道答案，只知道这天之后的纪明欣，再也没说过自己是LESBIAN了。

这句话成了她不能碰触的逆鳞。并不是因为她对自己的性向没有认知，而是她怕自己又想起钢笔尖扎在掌心的痛楚，怕自己耳边响起尚丽丽的声音，想起全班同学的沉默。

恨尚丽丽吗？应该是不恨的把，尚丽丽作为一个传统又保守的普通人，对自己未知的世界和领域本能的表现出的不理解，抗拒，甚至是攻击性，都是正常反应。

不恨尚丽丽吗？应该是恨的吧，她在自己正需要树立人生观念的年级里，将她脆弱的自尊和脸皮踩在地上呲着走，毫不客气的羞辱，让她对自己的一切都产生了怀疑。

纪明欣直到30岁时，才能做到坦然面对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