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间宋大人还没有升任京兆尹时，曾带着妻儿一起南下督查地方官员赈灾。那时宋瑜看到过大旱连年，一眼望不见尽头的皲裂地面，还有抢婴而食的难民。

宋瑜与徐三娘说过，自己这辈子绝不会过一天苦日子，绝不会像那些难民那么惨。然而最后，一语中的。

决明身为出家人必须恪守清规戒律，而灯尽油枯，精尽而亡，死后还被所有人诟病，肯定是他最不想要的死法。

宣姝对宗明宸说：“这妖物名为‘魅’。”

宗明宸问：“鬼魅的魅？”

“不，这‘魅’是陆生的一类妖物，而非鬼，也非寻常以肉身修炼而成的精怪。它们没有肉身，专门以人的欲望为食，常藏在古物、壁画之中，喜欢惊吓戏弄人，当然也能看到人的恐惧。等他们吞噬欲望到一定程度便会修成人形，分男魅和女魅。”

宣姝隐隐觉得，这次的魅已经化了形，而且是个男魅。女魅虽坏，但还没有到如此残虐的程度。

宗明宸顺着她的设想，问道：“妖物并没有在宋瑜家中？”

宣姝点头：“书房中没有妖物残留的痕迹，但是魅必定附着在某件器物之上才能离开。这四人一定是先后经手过这件器物，而现在已经流到其他地方了。”

宗明宸说：“若是如此，恐怕还有命案发生。”

两人坐上马车穿过喧闹的东市，去了一趟苏韶的家中，又前去香山寺察看决明的禅房。

两人的房中墙上都有钉子，依照此前宋瑜与孙仲文的交集，或许这两人也借过宋瑜的画。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更多妖物留下的迹象。

香山寺的香火旺盛，空中飘着淡淡烟尘，一轮月牙缓缓上升与夕阳遥遥相望。

虽然这里距离盛京城不远，但是晚上城门关闭寻常人就不能进了。

宗明宸问：“今夜就在寺中休息一晚？”

宣姝摇头，“自从你修炼以来我只见过他显露半妖之态，其他的术法还未见你展露，今夜看看你练得如何。”

宗明宸也不喜欢寺庙中的味道，于是让无尘次日回城，他和宣姝先行一步。

两人在林间穿梭，宗明宸身形矫健飞速前行，而宣姝渐渐落到了后面。宗明宸落到地上转身等待，宣姝才跟上来。

宗明宸揶揄地笑：“国师大人如此慢，难道也是因为右手的伤？”

宣姝额头渗汗，宗明宸修炼进步如此之快，为何我修为恢复这么慢，难道是天道和我作对？

宗明宸见宣姝不说话，向她伸出手：“我带你走？”

宣姝犹豫了一下，身子一轻，宗明宸已经揽着她的腰御风而行了。

除了缔结灵契的时候，宣姝还没有靠宗明宸这么近过。宣姝能感受到宗明宸放在自己腰间的力道，有种绝不会掉下去的安稳感。

宣姝双脚踏在空中与宗明宸亦步亦趋，“殿下可知那天参加集会，且与四人关系密切的人有谁？”

宗明宸看着前方：“宫里的棋博士燕青松似乎与这四个人交好，但我不知他有没有出现在那次集会上。”

这时，距离老皇帝给的期限已经只剩两天。

宣姝突然想起一事，“最近棋手们都聚集在紫霄楼观看围棋国赛，燕青松会不会也在那里？”

“嗯。”宗明宸侧目看她，“你想今夜去紫霄楼找他？”

“对，但不知今日是谁对局，有没有结束。”

“应该没有结束。”

宣姝转头看向宗明宸：“为何这么笃定？”

“因为今日是胡馥之对局东瀛国手千叶恒一，去年这两人对弈花了两天才决出胜负。”

“你经常去紫霄楼？”

“当然，盛京热闹的地方本王都会去。”

-

戌时，弦月高悬。

紫霄楼中人满为患，都在观看胡馥之与千叶恒一对局。

二人从上午开始，一直对弈到下午难分胜负，此时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

千叶恒一将黑子落于棋盘，棋侍便唱落黑子的地方，接着另一个棋侍便在墙上画的大棋盘上贴一枚黑子。

接着，胡馥之也落下一枚白子。

棋侍高声唱道：“白子第三十九着西九南十。”

千叶恒一额头的汗顺着脸滴落在衣袖上，眉头紧锁。

宗明宸和宣姝进来后，紫霄楼的老板迅速迎上来，作揖道：“靖王殿下，今日稀客，许久都不见你来了！”

这一声“靖王”，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纷纷扭头过来看。紫霄楼中也有不少女客，看到宗明宸身边的宣姝，不由得小声嘀咕起来。

“那女子是谁？”

“看着面生，难道是皇上封的国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