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丽君在后厨与大厅间切换,本身忙得不行,跟徐从心搭话几次,都被对方恍惚着带过。她心说不妙,翻出手机叫人,在两个名字里犹豫了会儿,拨给魏斯捷。可惜他没有应答,尹丽君不死心地收了圈盘子,回来又拨两个,终于接通。
她知道魏斯捷对徐从心有意,他排斥一个人的表现非常明显,喜欢一个人却不明不白。经过长时间相处,魏斯捷除了不好接触,不熟又没话说的时候压迫感太强,没有别的糟心的记忆点。通话中的尹丽君问他有无空闲,从心正一个人喝酒,快把自己喝倒了,需要一位白骑士。
临挂断,她握着手机笑:“你这通再不接,我要打给别人了。”
魏斯捷听不出情绪,只答:“是吗。”
“得了,开玩笑的,你们这帮人都不靠谱。”尹丽君跟后厨小弟互相招呼,前厅又进来一桌,挂断去迎客。
魏斯捷没在送货。刘嘉的银行账户被续冻,一开始,她借母亲的卡生活,现在换成现金,用多少取多少,一直指望着银行卡解冻。这样的期望本就不可靠,一旦有了,落空感难免随之而生。她再度陷入情绪洼地,找魏斯捷哭诉,自己如此年纪,还要在父母面前昂不起头。
魏斯捷摆了理由,小业主们都是斤斤计较的,面上不能过得太好,底子也不允许藏得太好,当然会时刻牢记执行条款,向法院申请续冻。说完,觉得自己冷静到残忍,他沉默几秒:“妈,外公外婆是你的家人,他们会理解。”
刘嘉坐在公交站的凳子上,擦眼泪:“他们没怪我,我自己过不去,谁这个年纪还啃老?我拿我妈的卡去取钱的时候,真想从这个世界消失。”
“没关系,”魏斯捷抽几张纸巾递过去,侧肩挡住旁人目光,“你要生活,先生活下去,未来的事情都有办法。”
到达片玉,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徐从心背对他,双手搭在吧台,正打量面前两束新鲜出炉的花。粉色紫色,还有零星的小花苞点缀在里边,她手艺一般,耐不住鲜花美丽。
魏斯捷拉开高脚凳,坐到旁边,陪着安静了会儿,慢腾腾开口:“喝多少。”
“一杯,”徐从心拎出那个空杯,“后来都在喝苏打水,尹老板不让我喝了。”
魏斯捷盯着她,蹙眉:“我看你不太清醒。”
“是吗,”徐从心压压眉梢,不反驳,“那麻烦你对我温柔一点。”
“回家,”魏斯捷拿起她的包,“回去睡一觉,你就清醒了。”
魏斯捷的交通工具只一辆小电驴,徐从心这副样子,很难让人放下心,他翻手机叫车,回过头来,徐从心已经坐到车上。
“急什么。”他走过去,立在车边。
徐从心双腿一晃一晃,拍拍前座:“上车。”
魏斯捷摇头:“叫了车,先送你回去。”
“要这么麻烦?我们两家顺路,何必先去我家,又回片玉,再去你家,那都几点了,”徐从心重复,“上车,我很清醒。”
魏斯捷翻身上车,垂头取消订单,徐从心的双手攀到他肩膀:“这样可以了吧。”
他手上动作一顿,刚要说“可以”,那泛着热气的手臂换来他腰间,结结实实拢了一圈,掌心在他腹部扣紧:“可不可以?”
他动动唇,想要改成“不可以”,又深知这样的抗拒不会起效。才几分钟腰间就冒了汗,想将她紧环的手挪开,他最终放下手机没动作。
“出发了。”他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车开得又稳又慢,夜风刮过,背后没有缝隙容纳这种天然的镇静剂,魏斯捷依旧觉得燥。怎么可能不心动呢,泛热的思绪已经预示他情感领先,他确实拥有理智,那是事后回想时,才捡的回来的东西。
车在小区外停下,身后人一动不动,他偏头:“徐从心。”
无人应答,呼吸匀静地拂过后背。他独自犹豫,挣扎着启唇:“……从心?”
徐从心换了个姿势,重新抱上来,声音闷在他肩胛位置:“18栋,一进去就左拐,然后立马右拐。”
两人在楼下分开,徐从心将头盔抛进魏斯捷怀里。方才她几乎是睡了一觉,比在卧室睡的更安稳,睁眼时视线模糊,跟前这人的身影圈着一层光,很暖和的模样。她点头:“再见。”
上楼,拉开房门,扶手跟着动了,里边有人推门出来。迎面一股男性气息,二人皆愣怔住。徐从心打量这位比她高半个头的男士,确认自己不认识,也不曾见过,在这个深夜让她拉满警惕指数,鸡皮疙瘩迭起。男士面露意外,一个擦肩,跟徐从心匆匆经过。
徐从心敞开门,没了踏进去的意愿。
王雨策搓着头发,刚从浴室出来,被廊灯映出的黑影吓一跳:“开着门干什么?大晚上的,真怕别人看不见你。”
“一开始就说过,合同里也写了,不允许带伴侣进屋,”徐从心捏着门把,往后退了几步,“你毁约了。”
“……你看错了吧。”王雨策否了一句,紧接着拂开头发落下来的水,还是略有怒意地认了:“他刚到杨城,酒店找在火车站那边,明天我带他就近找一个。”
“就差这么一天吗,”徐从心跺了下脚,廊灯亮起来,“你好自为之,我会跟房东说,你提前做好搬走的准备。”
上楼不过五分钟,徐从心又回到楼下。魏斯捷的车依然停在那里,他仰头望着一轮圆月,没表情,好像在发呆放空。
他当然遇见了方才下楼的男人,这是高密度居民区,人流来往并不奇怪。他没能将事情联系起来,循声偏头:“怎么了。”
徐从心快速走近,坐回他身后:“去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