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琰冷笑道:“你们已是我的阶下囚,如何杀我?”
“未曾一试,又如何知道。”
妙衍看着自己的影子,月升愈高,她的影子也愈短。
就快到时候了。
*
光线逐渐明亮起来,薛惕已逐渐能看清脚下的路。
“是不是快到了?”他对前方的小妙衍道。
对方点点头,又飞身出去几丈远,然后停了下来。
薛惕追上她,一道站定。
小妙衍对他道:“我不能见她,这便回镜子里了。”说罢身影已消失不见。
薛惕拿出怀里的镜子,前后左右仔细打量了几番,并未发现什么不同,又将镜子收起来。
为何二者不能相见?薛惕按下心中的疑惑,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往前走去。
不多会儿,他已来到了树林的尽头。前方是一大片平地,想来就是阙塘的中心地带没错了。
他轻轻地矮下身,躲在灌木丛里,又些微伸出了头,想看看情况。
怎地不见妙衍?也不见另一个崇琰。
他正奇怪着,忽而全身一阵僵硬,四肢皆动弹不得。
他心道不好,想着逃命的办法,脖颈处猛地被一道大力死死掐住,登时脸涨得酱紫,难以呼吸。
他被一个人影从灌木丛中掐着脖子提到空中,移到了妙衍上方。
薛惕僵直着身体,双眼突突地跳,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眼眶中爆裂开来。
妙衍冷冷道:“放了他。”
崇琰在薛惕耳旁讥笑道:“你现在难道有与我谈判的资格吗?”
薛惕在心里大骂——上一世的自己怎就如此凶残,他现在才算体会到了!
双腿却不住地蹬着,眼前已经开始发暗,天旋地转,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的样子。
……他不能死。
就是这个崇琰害了薛慎和薛菡,他要报仇!
可妙衍也被困在阵眼中,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了。
他的意识恍惚起来。混沌间,他与妙衍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涌入脑海。
当时他一掌拍向妙衍的背后,却没有打到。
那是问元山的无迹身法。步法之快连他也看不清,甚至可借周遭事物幻化成自己的模样、身形。
他若是来之前向妙衍学了这身法,眼下也不至于命悬一线。
薛惕死命地挣扎,崇琰掐着他的手却纹丝不动。
他道:“虽然你修为不高,却也活不得。今日就与你的未婚妻一道死在这里吧!”
薛惕气息渐弱,呼吸越发困难,脸色已完全黑了。
脑子里突然传入一道声音。
是妙衍!
她传音入密,沉声念诵了几道诀,薛惕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正是他前世曾领教过的无迹功法中的一招。
崇琰掐着薛惕,紧盯着下方的妙衍,以防其有什么动作。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身旁却悄然飞来一只萤火虫,“砰”的一声陡然爆炸,火星四溅。
崇琰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薛惕直直坠落下去,他虚弱地朝崇琰做了个鬼脸。
崇琰见状立即飞身去捞,复又捏住薛惕的小臂,却不料竟只是月光变作的幻影!
下方的妙衍跃身在空中接住了薛惕。她虽出不了阵眼,稍微飞起来些还是可以的。
两人落到地面,薛惕揉着脖子,踉跄着从妙衍怀里逃出来。
脸色依旧不大好看。一阵红一阵紫,有些凄惨。
薛惕剧烈咳嗽了几声,顺了顺气,艰难道:“多谢真人相救。”
妙衍只道:“你能破阵?”
薛惕没由来地一阵委屈——他刚刚差点死了,这妙衍竟然连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
简直无情得过分。
只好道:“仙人赐我香灰,或可破阵。”
妙衍伸出手,薛惕将香灰放到她的手心。
妙衍细细观察,并未发现什么神奇之处。但薛惕已凭此物救下了柴玉澄和卓天放,想来定是凡间不得见的神物,便拈起一小簇洒在地面上。
顿觉浑身一轻。眨眼间,妙衍已飞出了塘底,飞出了阵眼。
崇琰的脸色登时不大好,阴森诡厉。
妙衍拔剑指向崇琰。
“你若收手,我还可饶你一命。”
崇琰嗤道:“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话音未落,崇琰拔剑刺去。
妙衍略一侧身,对方的剑芒从眼前堪堪划过,几乎就要割伤自己的脸。
她侧身后转动腰肢,反手一刺,另一手飞快地捏了个诀,周遭的树叶如听号令,皆从树枝上飞落下来,似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对准崇琰飞去。
崇琰不屑道:“雕虫小技。”右手打了个响指,空中陡然出现一团团火焰,将那些树叶烧了个干净。
妙衍立刻后撤数丈,从袖中摸出几道符纸,口中念诵咒术,那些符纸在崇琰周身散落开来,形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她脚下踏出阵法,符咒发出几道金色光芒连成线,如有呼吸般,一下一下地闪烁着。
符纸阵法似乎将崇琰定住了。
妙衍将无刃剑横于胸前,双指在剑身上抚过,下一刻踏破虚空,以迅雷之势朝崇琰刺去!
就在近身的一刹那,几道符纸突然炸裂开来,妙衍余光瞥见竟然有数只萤火虫贴在符纸背面,摧毁了她的阵法!
下方的薛惕看得是心惊肉跳。
前一世的自己竟有这么厉害?
他记得自己始终只能和妙衍打成平手,最后那一次妙衍只是因分神了才输给了自己。
可眼下这情况,妙衍竟似乎落了下乘?
那北斗阵法薛惕也曾领教过,威压巨大,他当时中了招,完全动弹不得且呼吸困难。若不是妙衍赶去救别人,他说不定就败了。
此阵法竟困不住现在的这个崇琰?
一团火光中,妙衍与崇琰持剑相对。
崇琰道:“你这剑身已有裂口了,还挣扎什么?”
妙衍不答,提剑便砍。崇琰应剑,招招砍在无刃剑的裂口处,只见那裂缝越来越大,剑身发出阵阵刺耳鸣音,似是濒死的哀鸣。
妙衍又念诵咒语,一手持剑抵御崇琰,另一手中变出一粒水珠,曲指朝崇琰弹射出去,水珠立时化成一滩活动的水,直扑崇琰面门而去。崇琰抬手劈开,水却是斩不断的,又合拢成一团,如一方面罩般将崇琰的口鼻密不透风地罩住。
崇琰立刻屏住呼吸,若是慌乱间将这水吸入肺中,他将必死无疑。
妙衍道:“你输了。”
崇琰沉心静气毫不慌张,只嘴角一扬。
下一刻,妙衍听见一道巨响,如银瓶乍破、金鸣玉碎。
她的无刃剑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