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衍与薛惕穿梭在茫茫的梅林中,一阵微风拂过,淡淡梅香萦绕鼻尖,沁人心脾。
“却不知神木的线索究竟在何处。”薛惕左右张望,一是欣赏梅花,二是寻找线索和那只奇怪的“鸭子”。他在脑海中翻来覆去地回想,把上一世还记得清的记忆也翻箱倒柜地寻找,愣是没想出这只野禽究竟是何来历。
要给妙衍看看吗?薛惕心中纠结,给她看,岂不给她机会嘲笑自己的无知;不给她看,自己确实又不知道,在这偌大的秘境中寻找一只鸭子,简直难上加难。
思来想去,薛惕还是决定抛下那无谓的自尊心——怎么说妙衍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师父,师父为弟子解惑,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便一边观察妙衍的神情,一边寻找提问的时机。
妙衍自顾自向前走着,却不代表她未察觉到身边人的古怪。她等了片刻,薛惕仍不开口,只好主动道:“你可有事?”
薛惕干笑了两声,从怀中摸出自己的梅花笺,递到妙衍面前。
妙衍看了一眼,缓缓道:“……我也不曾见过其实物。只是在书上见过与之类似的描述。”
薛惕应了一声,静候下文。
“此鸟的毛色青中带赤,且画得是其侧面,并未画出另一面的模样,”妙衍顿了顿,“依我之见,或为鹣鹣。”
“鹣鹣?”薛惕从未听说过这个名称。
“它还有个别名,”妙衍转过头盯着一旁的梅树,“……比翼鸟。”
薛惕忽地也偏过头,看向远处的风景。
比翼鸟只有一只眼睛、一扇翅膀,故而须得雌雄并翼才可飞行。若他的梅花笺上所画的真是比翼鸟,且只有这一只,那么这只比翼鸟,必然无法飞翔,只能落在某处的水中。
可古书上又记载,比翼鸟“见则天下大水”。
也就是说,当他找到比翼鸟的那一刻,这秘境中,将掀起滔天洪水。
妙衍淡淡道:“秘境里本就险象环生,洪水、暴雨也不无可能。你若想要增加修为、提升境界,自当尽力找到才是,怎可瞻前顾后。”
薛惕笑道:“真人多虑了,不就是一只不会飞的鸭子,我必然手到擒来。”说罢,快步向前走去。
妙衍悠悠地缀在后面。
薛惕不见妙衍走上来,转过身冲她高声笑道:“真人莫不是累了,走不动路了?”
红梅娇艳,白梅高洁,花瓣纷扬之间,薛惕的身影在灿阳下熠熠生辉,恣意张扬。
——像极了那个已死的故人。
妙衍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你且小心些,莫踏入芥子秘境。”她叮嘱道。
*
红映枝跟着濯剑门三人踏入秘境。为首的师兄赖敦尧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身后丁吟亦步亦趋地跟着,半点不敢落下;最后的展承气质温润,也紧跟在二人后头。如此一来红映枝实在插不进话,只得控制好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梅花笺——上面画着一只蝉。这就教她难办了,蝉只有夏天才会出现,眼下这仲春时节,哪里来的蝉呢?不过或许也不打紧,毕竟她是冲着神木来的,找不到蝉,找到神木,照样能得到几百倍的修为。
四人走了一阵,依然在这梅林中打转。日头正高,温度有些热了起来。走在最前面的赖敦尧眉头紧锁,脱下外袍,语气中尽是烦躁:“这梅林怎这般古怪,走了半天也出不去!”
展承安抚道:“师兄,我们在入口已瞧见这梅林的广阔,兴许再走一会便能出去,莫急。”
赖敦尧冷哼一声,转过身看向展承,“你凭什么说这种话?你有几分能耐?”
展承脸色顿时不大好看,僵硬地笑笑,不再说话。
丁吟看看前面,又看看后面,神色紧张,却沉默不语。
几人依然在这梅林中走着,却还是像鬼打墙一般绕不出去。哪怕是堪堪飞入空中,也如身处鸟笼,毫无办法。
赖敦尧越发急躁,他干脆拔剑而起,使出濯剑门的几式剑法,硬生生斩断了一棵梅树。
倒地的梅树瞬间枯死,连树干都迅速变为朽木,风吹即散,只是那些飘零落地的梅花花瓣,竟化作一滴滴颜色鲜红的汁液流淌开来,散发出诡异的腥臭气味。
丁吟吓得脸色煞白,直往赖敦尧身后躲。赖敦尧面色僵硬,似乎也被梅花的突变惊到了,他收剑入鞘,丝毫不管身后的丁吟,又径直向前走去。
展承叹了口气,走上前拍了拍丁吟的肩膀,温声安慰。
红映枝不急着跟上去,而是蹲下身,细细观察起地上的红色液体。
脚下的土壤并不平坦,花液顺势流淌,七绕八转,最终汇聚到一处洼地中。
红映枝一道道地看过去,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巴掌大的小册子,一指长的毛笔在其上飞快地写写画画。
丁吟早已追着赖敦尧去了。展承见红映枝还在这里不走,催也不是,拉她走也不是,只好站在一旁静静候着。
红映枝的五官精致得恰到好处,一双眼睛大得灵动,眸如点漆;那对柳叶眉此时正微蹙着,她对着册子写写画画的神情,实在让人移不开眼。
红映枝终于画好,甫一抬头,便看见展承望着自己。
展承回过神来,羞赧地撇过脸,小声道:“……红、红姑娘,他们二人已离开一阵了,我们还是快跟上吧。”
红映枝来到展承跟前,“他们都走了,你这是在等我?”
展承轻轻地“嗯”了一声。
红映枝笑道:“方才在入口时,也是你替我解围,多谢你!”
展承终于抬起头,被对面的灿烂笑容晃了眼,又急忙偏过头,“不必客气,你说过,我们要互相帮助。”
“正是如此,”红映枝眨巴着眼睛,将册子打开,递到展承面前,“你瞧我方才发现了什么?”
展承不敢碰她的东西,只是微微低下头,认真看着。这册子上摹画着花汁流淌的路线痕迹,他实在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红映枝轻声道:“我猜测,这是找到神木的路线图。”
展承大为惊奇。
红映枝领展承一边观察地面,一边看自己画的图,继续解释道:“你看,此处有一小土丘,不正是我们前方的那座山头吗?故而花汁也绕开这个土丘向下流去,这是告诉我们要朝这个方向走呢。”
展承心中的疑惑实在太多,便道:“可你怎么就知道这一定是找到神木的路线呢?梅树倒地的方向是不定的——况且说到底,若不是师兄砍断了树,又怎会有这花汁?”
红映枝眯起眼睛,胸有成竹地道:“这便是机缘了。神木的线索本就不是设定好的,因势而生,这才是秘境的玄妙之处啊!”
展承仍是一头雾水,只是红映枝如此笃定,他便莫名其妙地也跟着相信了。
红映枝将册子收起来,问道:“他们两人往哪去了?”
展承指了个方向,“那里。”
红映枝欣喜地道:“方向和花汁的痕迹正相符呢!走,咱们赶紧追上去!”说罢拉起展承的袖子,朝赖、丁二人的方向跑去。
展承被她拽着,脑袋晕乎乎的。
他想起了自己的梅花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