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应该这样的。
顾琛觉得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的，而陈道情还攀着自己的肩膀，把他压在沙发上吻得缱绻。
他应该和林寒枝在一起吃晚饭的，为什么现在会和陈道情在一起？
“唔…痛…”
陈道情坐起来捂着嘴，血迹从他手指上散开。
“这样就连不上戏了啊…”
戏？
顾琛抹了把略微发烫的脸。
现在林寒枝和陈道情在一起拍戏，他每天都会和林寒枝一起吃饭，但是今天林寒枝没来，陈道情却来了。
“我看看。”
他抓住陈道情的手腕，凑近了看他被自己咬伤的嘴唇。
“今天林寒枝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身边的人语气冷下来。
“不知道。”
“你有这么不喜欢他？在一起合作就好好拍，主演不和的消息要是传出来，对得起给你这个机会的我吗？”
顾琛边说，陈道情边下了沙发做自己的事情。
他打开放了很久的外卖盒，边吃边翻看明天的剧本。
见这人根本不理自己的样子，顾琛心里生出一团气来，语气也重了点：
“至于吗？尊重下对手演员很难吗？为什么他一回来你就对我不冷不热的？之前还醉成那样，签的合同要再让你看一遍吗？”
“他去抢我的经纪人！这个理由可以吗？！”
平时乖得像猫一样的青年对着冷掉的外卖吼了一嗓子，吼完又慢慢拿起筷子夹起来吃，从侧面也看得出他鼓起了腮帮，泄愤一样把冷菜往嘴里塞。
顾琛拧着眉头带着一肚子气看。
看着看着，突然被陈道情鼓起腮帮吃东西的样子给笑到了。
他嗤笑一声，手握成拳，挡住勾起来的唇角。
“都冷了，别吃这种垃圾。”
长手长脚的男人按住陈道情拿着筷子的手，端起冷的外卖就倒进了垃圾桶。
“你干什么！倒了我吃什么！？”
炸了毛一样，陈道情气得折断筷子，把带刺的那头往顾琛身上戳。
顾琛也不动，由着他拿没什么感觉的筷子扎自己。
扎着扎着，顾琛没觉得痛，那倒刺反而刺进了陈道情的肉里。
“啪嗒—”
扔了筷子转身就走，陈道情愤愤收拾着从剧组带过来的东西。
“我走了，反正我什么都要没了，连顿饭也吃不上，还不如去找个下家。”
顾琛的笑凝固住，眉心一跳一跳的，强硬拉着他不准他走。
“这种玩笑别开了，什么下家，谁敢接手我用过的东西。”
“我拍了一周多的戏才见了顾先生一次，林先生天天都能和你吃饭，再这样下去我就不是顾先生你的人了。”
顾琛的手收紧，心里闷闷的。
“别耍小性子，我这段时间给你的还不够多吗？”
“多啊，但林先生回来了，我这个替身也该退场了，什么都得还回去，唐哥，顾先生你，还有这个房子，花坛，小白…”
他的声音越发小，到最后哑了声，空气里静悄悄的。
“寒枝他不一样，你也…不用什么都还回去。”
“林先生有那么好吗？顾先生你当年不是也没成功吗？”
这个禁忌话题被他不知死活地挑了出来，顾琛也沉默了半晌。
“顾先生不是说不会对我隐瞒吗？就不能告诉我？”
“反正我什么都要没了，你还是什么都不想告诉我，告诉我又怎样呢？我已经知道了顾先生那么多的过去，也不差这一点……”
“我和他之间的事，李言也不知道。”
顾琛思忖着。
跟着老师学习的那段日子在他记忆中已经越来越淡，那是一段他不想被任何人知道后用来攻击自己的过去。
“你会希望你的粉丝知道你以前流落海外的经历吗？你不会，我也不会。”
顾琛强硬钳着他的肩膀坐回沙发上，从冰箱里端出一小块巴斯克蛋糕，盯着没吃饭的陈道情把它一点点吃了下去。
“没几个人知道我曾经去过日本学习这些东西，这种为服务别人而生的人量身定制的工作，却是我曾经认真考虑过要潜心学习的东西。”
顾琛一开始并不理解自己的家庭情况。
他天真地觉得人居然可以从事自己想从事的职业，那曾经被无数人包裹成“梦想”的东西在后来的他看来幼稚可笑，可也是这种东西诱着他在十二三岁的年纪去往了就近的他国进修。
“我的甜点老师……他不允许从我的嘴里说出他的名字，总之他是一位值得尊重的老师，对我这个外国学徒倾囊相授，他最擅长的是马克龙和巴斯克，每天去他店里品尝甜点的人络绎不绝，那几年我学到了很多，所幸还没忘。”
闪着寒光的叉子在半流体蛋糕上戳出好几个洞，在顾琛目光扫过来时被光速吃了下去。
“好吃吗？”
鼓起腮帮的人连忙点头。
顾琛欣慰一笑。
“我妈没拜上佛的时候也喜欢吃甜的，带着小时候的我去高档甜品店里吃过几次，”
童年的甜蜜再次在舌尖溢开。
“我当时没觉得我们家和别人家有什么样，既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位，我就觉得做点甜品也不错。”
“那个时候是那样可笑地想的，但不可否认，我直到现在还很想念我的老师，每天待在厨房里，服务员就在阁楼里走上走下送甜品，房子很老了，阁楼的地板会响，越响说明客人越多，老师有个儿子，就是那个服务员。”
两个人对视，陈道情大概猜到了什么。
“他就是林先生？”
“是，寒枝那时候比我还小，是中日混血，老师很爱他，他对餐品搭配有超出常人的敏锐，每个来的客人都会让他推荐新的甜品，常常在后厨和楼下跑来跑去，我就是这样和他认识的。”
……
“没了？”
“没了，非要说的话就是我知道了我妈被洗脑了，老师本来很看好我继承他的衣钵，那个时候还正赶上人手忙不过来的时候，我临时撂挑子和他大吵一架，他不认我是他的徒弟，我就这样回国了。”
一时安静。
陈道情缓缓开口：
“那位老师不是责备你，他只是觉得很可惜，这么多年了，他可能还在等你。”
“我有什么值得等的？”
顾琛嗤笑一声。
“临阵脱逃，不讲信用，还毫无悔意，我不后悔当时的选择，如果我没有走，现在最多也只是一个甜点师，守着个店面，计算费用支出，可我回来了，我拥有了更多，所有人都会这么选的。”
“所有人都会这么选，但这么选的人一开始就不会因为一点牵挂远渡重洋去学习。”
陈道情的手划过顾琛的鼻梁，指腹的温度稍热，像有魔力一样引着顾琛跟随他的抚摸靠近自己。
“虽然这世界上瞬息万变，但我相信有些东西是会跟着人一辈子的，有些可以舍弃，有些却不能……顾先生和林先生只是这样吗？你很喜欢他？”
“我也没想过还有遇见他的一天，我记得我和老师吵架的时候，他站在旁边想去拉老师的衣角，让他不要生气，还以为他会继承老师的手艺，但后来在影院里又看到了他。”
顾琛走的时候林寒枝也只和顾琛刚来的时候一样大，一转眼数年过去，竟也没有走上老师的老路。
“我记忆中小时候的他对所有人都有一种疏离感，但我走的那天偏偏只有他一个人来送，后来我都不知道他签约了唐亦，也是那个时候，我想要他能来到我身边。”
“你喜欢他吗？”
“……我以前不相信一个人能对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产生这种情感，但在电影里看到他的时候，我想要他的眼睛。”
充满绝望的眼睛。
“后来我想要他的一切，听他讲我不在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摆在橱窗里，纪念我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