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笙好像并没有提及针的事情,孟寒舟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也是,这枚针埋在布料里,并不明显,不仔细的话很容易忽略。他顺着林笙的话说:“对对,外面起了一阵风,就……拿进来了。”
可衣服的事情好敷衍,手上的针孔又该怎么说呢……
两人双双沉默了几许。
“嗯,吃饭吧。”林笙没有动那件衣服,也没有再说针孔,而是退开了,直接当做失忆了什么都没有看见。
孟寒舟:“……”
林笙将碗递给孟寒舟那只没有伤的手,本来拿起了筷子,想了想,转而递给他一只勺子。他指头红肿,捏筷子应该会难受,用勺子好些。
两人各怀心思地吃完一顿饭。
孟寒舟期间一直似有似无地偷偷看他。
林笙收拾完,将灶上的火压低一些,慢慢地煎着药,又泡了薄荷茶给两人漱漱口,想了想说:“我累了,想小睡一会,你待会能顺手帮我把衣服叠起来吗?”
“哼。”孟寒舟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斜着视线瞄他,见林笙躺在外侧闭上了眼睛,淡淡的草药味道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林笙感觉到他悄悄地凑了过来,有温热鼻息洒在自己面颊上,很近。林笙忍了忍,没有动。片刻过后,他似乎确认自己真的睡着了,便往里面挪了挪。
然后掀开被角,把被捂得热烘烘的那件衣服掏了出来,因为做贼心虚,又被针毫不留情地刺了一下,疼得倒吸一口气。
林笙眼睛眯开一条缝,观察他,见他又被刺出血了,下意识眉心拧了一下,但孟寒舟突然瞥过来,他很快遏制住了。
孟寒舟含着指尖吸去血丝,收回视线,蹑手蹑脚地拔-出那根针,翻出那条已经很丑的裂缝,捧着看了会,又无声地愁得叹了口气。叹完,还是严肃地捏起针头,小心翼翼地重新去缝。
他拿针的姿势不对,缝针的顺序也不对,缝出来的东西像一条毛毛虫,实在不敢恭维,大概此前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摸过针线。这个手艺,平白扎出来的针洞,比本身的裂缝还要明显,还不如林笙自己缝。
林笙看得提心吊胆,本来只是想装睡一会,给他个机会让他把衣服处理好,可看他失败了无数次,还险些一针穿透两层,把衣角缝在衣领上。
后来看着看着,已经习以为常了,对他干出什么来都不惊讶,竟然真的睡着了。
……
拆了几次线后,孟寒舟逐渐掌握了技巧,已经能把这个洞真正缝起来了。不仅缝上了衣洞,还专门把旁边自己不小心弄烂的一小块,绣了个小竹遮掩。
笙是紫竹雅乐,与林笙的美貌相称。
他举起这片衣角看了看,正欣赏自己的杰作,大言不惭地道:“哼,针线活不过如此。”
说着,突然感觉左边肩膀一沉。
他一愣,低头看去,见是林笙睡迷糊,无意识间把头靠过来了。
孟寒舟把针收起来,用之前林笙给他裹手的布帕子包好,压-在枕头底下,又把衣服随便叠了叠放在一边。然后抬起右手越过去,试探着在林笙肩上搭了搭,姿势有点别扭,又在腰上搭了搭。
这里很好。
“应该看不出来吧……”孟寒舟又瞥了眼那件衣服上的小竹子,心里嘀咕了一声,但很快就沉迷在林笙所散发出的草药味中,把手臂轻轻放在了他的腰上,颇为满意,“肯定看不出来。”
他安然闭上眼睛。
-
药材晒干的那天,正是个天青气朗的好日子。
林笙把草药都装进背篓,打算去趟镇里,因为没有别的衣服穿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身鸭卵青的衣服拿了出来,换在身上。
逃避了这么久,终究是躲不过的。
孟寒舟正捧着碗喝药,偷偷观察他的神色。
林笙刻意避开了那粗得能剌手的针脚,抚平衣襟,转身对孟寒舟道:“我去城里卖药,这回估计要去一整天。饭我已经提前做好了,中午的时候,兰姐家的小冬会帮忙来给你热一下……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回来给你买。”
“嗯。”孟寒舟被药汤苦得一蹙眉,但看见林笙衣角上那枝隐秘的小竹,又觉得后味是甜的,“没什么要买的。”
很好,林笙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针线活大有可为。
林笙正要出门,突然门外响起两声驴叫。
紧接着,有少年郎高声喊道:“林医郎!林医郎在吗!”
是郝二郎的声音,他怎么来了?
轮椅做出来了?
林笙早起打扫时,没关院门,郝二郎赶着驴车经过,一眼就瞧见他了,忙跳下车来,把驴子往旁边一栓,欢天喜地的跑了进来:“林医郎,没想到你家还挺好找的嘛!你上次说的那个,我已经琢磨出一点东西了,就赶紧来找你再说说——”
他走近了,一顿,视线在林笙身上定了定,皱眉,疑惑,凑近又确认了一下,问道:“林医郎,你衣服上这是什么,鸡爪子踩着毛毛虫吗,丑死……唔唔唔!”
林笙一巴掌捂住了他的嘴,下意识往孟寒舟那边瞥了一下。
果不其然,孟少爷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林笙把他拽了出去,将他松开,捋捋衣服:“这是竹。”
郝二郎茫然:“这什么,这明明……”
“是竹。”林笙笃定,“一支秀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