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内如是欠缺五殿下的,也会有如数补偿吗?”
燕元嘉面上是轻松一笑,“大人说笑了,自古天下都是陛下的,本宫能为公主,也是承了父皇、皇兄恩泽,该是感恩,谈何是亏欠?”
“那其他公主俸禄,伺候规格,您也一样吗?”
他一问,燕元嘉笑容僵在脸上。
她确实没有被当个正经公主对待,何来什么规格。但她只不过是太后家奴之女,太后能让她的生母当上贵人,又生下自己,已然是改命了。甚至还剩下了皇子,她还有个同母弟弟。
“公主跟公主也是不同的,”燕元嘉盯着她,“本宫依附太后,实则背后并无力量,换句话说,本宫对皇兄,毫无利益可言。”
她话说得残酷,但事实如此。就算这些话她不说,公主们的势力早就是公开透明的。就比如这次她能够主持祈福祭祀,不也是为了护送宁宜公主安全归来吗?
她这个公主,算不得什么。
金恒很是感触,“阿姐说,五公主受过很多苦难,没有想到,您竟是这般通透。”
他从姐姐金晃儿那里得到过燕元嘉的消息,并且姐姐多次说明,燕元嘉并非外人想象的那样。
“许是大人对本宫有滤镜吧,”一个对他姐姐善意的滤镜,“本宫自小到大,做过很多你非能想出的事情,与其说不是个好人,不如说是个十打十的坏人。”
她见对方了解自己,也最够真诚,于是继续道。
“就拿金姐姐来说,她起初与本宫相识,也绝非偶然,本宫须得生存。”
其实金家也知道姐姐同五公主相识,开始是五公主有意结交,只是竟没有想到这话从燕元嘉口中说出来,竟是这般坦荡真诚。
金恒激动,站了起来,“您果然跟传闻中的不一样。”
燕元嘉仰头看着他,“懦弱、虚伪、仗势欺人、唯唯诺诺,这才是我。”
她评价得倒是真实。
“不,下官眼中,您是睿智聪慧的。”金恒补充,“您只是掩人耳目,并非那般胆小唯唯诺诺,您果断勇敢。”
燕元嘉歪头轻松一笑,“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欣赏我,”她头上的玉簪还并未拿掉,烛火之下,摇曳生姿,映得人更明媚了。
这次,她还是听从宁宜上次的命令,燕元嘉并未过多遮掩容颜。说来也奇怪,纵使蛮夷之人再是看容颜,皇上也不会把她和亲,宁宜公主担忧就显得多余了。
但,燕元嘉听话。
所以,她此刻柔美面容更显得娇嫩。
金恒也是性情中人,被这么一夸,竟有些不好意思。
“下官肺腑之言。”金恒十分肯定。
“这礼单上的东西,本宫是没有福分消受了,”燕元嘉声音婉尔聆动,“但,本宫可有一件事需得求金大人帮忙了。”
金恒:“公主尽管吩咐。”
燕元嘉看了一眼权二,道了句,“将那玉兰簪子拿来。”
权二应声,随即就去取了过来。
燕元嘉将玉簪用两指捏着,轻轻交到了金恒手中。
金恒手上先放了一个干净帕子,他把手高举,端详了起来。
即便是晚上,光线不足,也能够看出糯玉的质感来,算是配得上公主的身份。
“您这是?”
见他面带疑惑,燕元嘉也不打算卖关子,“求大人帮本宫交给一个故人。”
金恒:“故人?”
“许在二三月后,他会经过此地。到时候请您将此物归还给他,若是可以,望大人能对其略照顾一二,也算是弥补本宫过错。”
金恒盯着玉簪思索片刻,“世间有许多事情皆是因为误会,公主缘何不去亲自交还?”
燕元嘉苦笑,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他该恨毒了本宫。”
她害他满门百余人,这算是深仇大恨了。
金恒没有半点犹豫:“好。”
燕元嘉:“请大人莫要提及本宫,必要时,可编造些故事了。”
金恒不解,“但若是这样,公主同那人之间的误会,许是一辈子也解开不了了。”
“本就没有误会,他的境遇,是本宫害的。”
金恒:“也许可以一解。”
燕元嘉根本不想求得他人的原谅,“既是深仇大恨,他若原谅本宫,就没有骨气了。”
二人都不语。
片刻后,是金恒开口,“那人叫什么名字?”
整个临州,只要有一个名字,就没有他金家找不到的人。所以其他,无须多问。
记忆里,浑身是血的少年抱着胳膊躺在地上,手里死死地攥着一个玉簪,眼神直冷却下一秒就要将人撕碎般。
燕元嘉闭上眼。
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宋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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