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那梁老侯爷满意的样子,应当是已经见过姬禾了。
岳氏过去见了礼,又将儿子拉到一旁,“姬禾呢?”
“阿姐在御花园迷了路,身体不适,我让人送出宫了。”姬戍平静地答道,“只是不知她为何会去了那边。”
“定是她自己乱跑。”岳昔雯倒也并不心虚,还象征性地小声埋怨了几句,说姬禾给王府丢了人,等回府后要她好看。
姬戍听着那些话,唇角的笑意略显僵硬,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直到岳氏拉着他去见了敬国公的女儿贺弦音。
朝堂之上敬国公与永安侯势同水火,但两人却有一个相同点——妻妾成群。
永安侯的原配夫人病逝后,续弦也已经续了两位,但都红颜薄命,没几年就死了,偏偏他不服老,这几年格外流连烟花之地。
敬国公则不同,他的夫人身子康健,从不争风吃醋,一心只愿守着府里那富可敌国的金银珠宝。
这位夫人把小妾给夫君纳了一个又一个,如今都在府里养着。可那些女人却又都能和平相处,堪称京中一大奇观。
贺弦音便是那位大方的国公夫人唯一的女儿,也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女。
姬戍面上笑意不减,礼数周全地见过了贺弦音,不想抬眼却对上了她那双亮晶晶的小鹿眼。
“世子果然与传闻中一般温其如玉,俊朗非凡。”贺弦音看得有些痴了,直到姬戍抬手在她面前轻晃了晃方才回神。
少女羞红了脸颊,邀他去廊下饮茶。
姬戍点头应好,体贴地提醒她小心脚下的台阶,而后随人一同前往。
岳昔雯看着不免欢欣,目送两个孩子走远,便高高兴兴地去陪皇后说话了,并不曾见到儿子转身那瞬间眸中一晃而过的阴恻。
寿宴直至深夜方才渐渐落下帷幕,亮如白昼的灯火也总算稍显了几分黯淡。
王公大臣被宫人们陆陆续续扶出了顷泰门。
征王夫妇的马车早已行驶在前,半个时辰后,姬戍才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
无影抱着披风递过去,又示意主子去看等在红墙下的那辆车。
“国公府的贺姑娘一直在等您。”
姬戍挑眉,目光却并没看过去。
他脸色被宫墙投落下来的阴影笼罩,叫人看不清楚。
“走吧。”
说着已经走在了前面。
他与姬禾同乘而来的那辆马车早已在晌午送人回府。
无影知道主子未必想要坐车,便也没再叫人来。
这会儿主仆二人沿着寂静的街道往回走,不过片刻,国公府的马车便追了上来。
窗帘被人从里面撩开,贺弦音那张精致小巧的脸蛋儿露在月光下。
“世子明明瞧见了我,为何连招呼都不打?”少女娇嗔道,面上似也漾上了一层红晕。
姬戍仍旧彬彬有礼,“抱歉,天色太晚,未能看清贺姑娘,姬戍惭愧。”
“那你现下可看清了?”小姑娘说着顺势趴在了窗边。
姬戍微眯了眯眸子,笑道:“看清了,贺姑娘果然容色无双。”
“那与你的庶姐相比呢?”贺弦音兀自说着,并未注意到姬戍唇角僵住的笑意。
“要说容色,世子的庶姐才是京中出了名的美人儿,人人都夸她是倾国倾城貌,只可惜今日怎未见她来?”
“……”
无影下意识瞥了眼主子的脸色,心中暗自为贺弦音捏了把汗。
但那小姑娘丝毫没发觉自己说错了什么,反而邀请姬戍上车。
“王府的马车早走了,顷泰门离王府还有好长一段路,你方才在席上喝了酒不宜步行。不如我载你一程,如何?”
漆黑的披风被街道上的风掠起一角,姬戍垂眸半晌,终是在催促声中抬眼迎上了贺弦音的目光。
他笑意清浅,声音里带着几不可查的冷意,“好,多谢贺姑娘。”
……
月映阁的灯火早熄了。
这院子本就位置偏僻,入了夜更是鲜少有人来扰,故而云纱早就锁了院门,回到自己的小屋沉沉睡了过去。
姬禾眠浅,没过多久便在梦中被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吵醒。
“云纱?”她唤了两声无人应答,于是起身披了件外衫去看。
暮春的晚风是暖的,她穿得单薄倒也没显冷。
院门又想起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姬禾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
“谁?”她小声询问,外面却无人应答。
姬禾还以为是已经意识混沌听错了,转身便要回屋,却忽然听得门外有人应答——
“姬禾,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