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可以靠着父王这棵大树在王府里活下来呢?
“姑娘……”
云纱许久没从主子眼中看到这种神色了,就像被冤枉了许久,终于被主持公道的孩子。
那双桃花眼里泪花盈盈,盛的却是如孩童般的纯真。
云纱只觉心疼,却又不忍打破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幻想。
都说生在世家大族是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才能享尽荣华富贵。
可出生在这样环境中的孩子,譬如她家姑娘,从小到大都不曾真正得到过父亲的疼爱,如今就连亲生母亲的疼爱也被人剥夺了。
甚至还要牺牲自己的一切来作为筹码,去赌那一线生机……
可见这并不是什么福窝,而是遍布泥泞的沼泽。
“姑娘,我们回去吧。若是被王妃知道你在这里偷听,她不会放过你的。”
云纱说着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姬禾带离前厅,回了月映阁。
……
是夜,姬禾做了个梦。
她梦到一个眉目温柔的男人和阿娘一左一右牵着她的手,他们一起去了一个风景秀美的地方。
有山有水,还有一方小院。
男人看她的目光满是疼爱,“阿禾,以后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可好?”
姬禾张了张嘴,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
周遭却倏地陷入黑暗,男人和阿娘都不见了身影,只剩她自己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面前忽有一只手从黑暗中伸过来,他掌心朝上,捧着一枚带有墨色的玉佩。
“阿姐,我带你走。”
“阿姐。”
“姬禾!”
她猛然睁开双眼,胸口的起伏还因方才的梦魇久久无法平复。
姬禾怔怔望着床顶,眼尾的泪珠滚落,在枕头上晕出一小片涟漪。
良久,知道听见有人进屋的声音,她才终于彻底从梦中醒来。
云纱走到床边便见姬禾满面泪痕,额上还挂着汗珠。
她慌忙附身拿了帕子帮她擦拭,“姑娘可是梦魇了?”
姬禾不置可否,只起身怔怔望着地面。
其实方才梦里的一切她都已记不清了,只是心跳依旧很快,像是在提醒她去回忆梦里的那些。
“阿禾,以后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可好?”耳畔似乎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姬禾顿了顿,抬眼看向云纱,“今日父王休沐,我们做些点心送过去吧。”
“好,奴婢这就去准备。”
整整一个上午,月映阁不断飘出炊烟。
直到临近午时,看着小厨房里做坏了的一盒又一盒的糕点,姬禾总算挑出了几块还算完美的。
她将糕点小心翼翼地在碟子里摆放整齐,又细致地放到食盒里。
“还有这碗冰酥酪。”
她说着将东西都妥帖地放好,摘了身前的围裙,又回到屋里换了身衣裙。
云纱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乖乖跟着姬禾去了征王院里。
一路上连花园里的花草都被晒得发蔫儿,姬禾却没半点疲态。
她时刻留意着食盒里的东西是否有碰洒,眼里始终泛着晶莹的光亮。
直到进了姬廷的院子,却见院里和门口连个人影都没有。
但屋里切实传来了父王的声音,只不过不在书房。
想来是到了晌午,父王准备用饭了吧。
正好用完饭再饮些冰酪,吃块点心……
她正想着自己送来的还算及时,却忽然听到了岳氏嗔怪的声音。
“王爷昨日那番话我可都还记得,我可还没原谅你。”
姬禾脚下的步子一顿,愣怔地站在院子中央,听着姬廷笑着唤岳氏的名字。
“我是什么性子,旁人不知,难道昔雯也不知么?我那些都是一时之气,并不是真的埋怨你。”
云纱暗叫不好,慌忙挽住身旁那人的手臂,“姑娘,看来王爷正在忙,我们不如……”
她话还未说完,就已被姬禾挣脱了手。
眼看着自家姑娘倔强地站在原处不肯动,云纱也只能默默将食盒拿到自己手里,垂着头守在旁侧。
每起一阵风,便会响起蝉鸣。
可偏偏那时风停了,屋里两人交谈的声音便也愈发清晰。
“那你还怪我给你宝贝长女找的的婚事不好吗?”岳氏的笑声刺耳。
姬禾几乎紧张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丝丝点点渗出了血色。
却听男人道:“我那时的意思是以她的姿色,我们完全可以更好地利用。那永安侯早已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微凉的大手轻轻覆住了她的耳朵。
姬廷后面的话姬禾已然听不清了。
她茫然抬眼看过去,只见天色不知何时阴了下来,灰色的云朵几乎压在头顶,像是酝酿着一场随时都会倾盆而下的大雨。
身后那人垂眸看着她,无声地开口说道:“阿姐,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