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戍?”姬禾见他迟迟不开口,便轻声唤了一句。
那人脸色却忽然沉下来,敛了方才的笑意,“父王为你与永安侯商定的婚期在下月十五。”
姬禾身形微僵,蓄着泪花的眸子定定望了他片刻,复又垂下眼。
“好,我知道了。”她轻声应道。
耳畔又有一滴水珠滚落,砸在她肩头的衣衫。
姬戍的心头也像是被这水珠砸出了涟漪,他目光扫过她肩上那湿哒哒紧贴在皮肤的衣料,语气有些漫不经心,“阿姐想嫁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想与不想,重要吗?”
又有一滴水珠顺着发丝滑落,摇摇欲坠。
姬戍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皮肤的温热擦过她的耳廓,那滴水重重地砸落在他的掌心。
姬禾诧异地偏过头来,却听他低道了两个字:“重要。”
耳廓发痒,她不自觉地伸手去摸,手背冷不防地又与那人的指尖相触。
姬禾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只觉胸腔内的心脏一下一下响如擂鼓。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那人抢先。
“阿姐,”姬戍将那滴水珠攥在掌心,又将手背到了身后。
他说着眉头蹙起,“你身子不好,当心着凉。”
姬禾面上滚烫,却仍佯装镇定:“无妨。”
话音还未落,不巧有阵风吹来,她忽觉耳边一阵尖锐的鸣声,脚下登时像踩了团棉花,头重脚轻——
“阿姐!”
……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股熟悉的苦涩气味飘来。
姬禾皱着眉头,被迫从梦中清醒。
这药她少时喝了数年,自然对这气味再熟悉不过。
只是却未想到此刻捧着药碗坐在自己床边的竟是岳昔雯。
岳氏见她悠悠转醒,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眸中似还噙了泪花。
“阿禾终于醒了!我和你父王听说你昏倒的事都吓坏了,王爷更是亲自去请了太医来为你诊脉。幸而只是着了凉引得旧病复发,倒无甚大碍。”
姬禾迟疑地看向一旁的云纱,见她悻悻垂着头半个字都不敢说,又转而看向岳氏。
无甚大碍……是指不至于耽误了下个月的婚期吧。
她心中明镜一般,此刻面上却要挂着感激的笑,“让王妃与父王担心了,是姬禾的错。”
“你这孩子说得是什么话?”岳氏嗔怪,将药碗递给云纱,过来拉起姬禾的手。
“我知你是因为刚与青夫人分离不久心情不佳,下人又伺候不周。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错,没能照顾好你,也希望你能给母亲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这是岳氏第二次在她面前自称母亲。
第一次是在送走青夫人的那日。
那天岳昔雯破天荒地拉着她的手说,青夫人的病症不好医治,且会传染,为了其他人的安全必须要将人送出王府。
“你放心,你虽不是我生的,但我终归是你的嫡母。母亲只会为你好,不会害你的。”
“……”姬禾没说话,只木然地望着她叫玉竹带了几个眼生的婢女进屋。
“这几个都是母亲身边得力的丫头,日后都会留在月映阁照顾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们。你只需安心养病便好。”
岳氏笑着轻抚她的手,只是那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
“多谢王妃。”姬禾木讷地点头,直到目送岳氏带着玉竹离开了,她这才缓缓地深吸一口气。
新来的几个丫头过来找她领差事,瞧着倒都是机灵模样。
至于这份机灵到底是用在何处,姬禾不用想也能猜到。
她捏了捏眉心,简单吩咐了几句,便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那婢女瞧准了时机,上前两步准备近身伺候,却被云纱拦住。
“姑娘说的话你们没听到吗?让你们去扫院子!”
“只是奴婢们在王妃院里都是端茶递水,不曾干过那些粗活儿。”那婢女弓着身子一副委屈模样。
云纱不由气急,“那你便回王妃院里做你的精细活儿去啊,留在月映阁做什么?”
姬禾抬手打断了两人的争执,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婢女便委屈巴巴地跑出去了,后面那几个也都悻悻的没再多留。
屋里终是清净下来,姬禾有些脱力地躺回到床上。
云纱看着一旁几乎快要凉掉的药,端起来就要往外走,“我去给姑娘再热一热吧。”
“不必。”姬禾叫住她。
“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