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闪一灭,与脖颈间一下一下的冰冷触感同频。
ta生气了,气得快要失控了。
漆瑭垂眸,刻意拢了拢身上存在感很强的男士外套。
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意料之中又冷了几分。
电梯最终停在“47”层,漆瑭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却没有回到房间里,而是折身向走廊尽头的露台走去。
玻璃门已经上了锁,她甩手挥出光刃,冲着门缝一削,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玻璃门应声而开,她轻松地进入了高空露台。
高处的风更大,吹得漆瑭眯起了眼睛。
她缓缓走到露台边缘,俯瞰下方的钢铁城市,林立的高楼点缀着无数如豆灯光,在远处连成一片灯海。
47楼,在这钢铁丛林里算不上特别高,但是对渺小的人类来说,从这里朝地面望去,无疑是可怖的深渊。
漆瑭突然轻笑了一声。
“你能忍到什么时候啊?”她对着空气说。
没有任何回应,但是她莫名感觉翻飞的头发丝被什么东西拨了一下。
“你说,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特别疼?”
仍然没有回应,但她隐约听到了一道骤然变粗的呼吸声,像罩着层什么东西似的,虚幻得如同幻觉。
风吹得少女的发丝肆意乱舞,她缓缓闭上双眼,决然地朝楼下栽去,像一只一闪而逝的蝴蝶,有种令人惊心动魄的凄美。
这里是假的。
酒店安保严格,她怎么可能将光刃环这么轻易地带进来?又怎么可能破坏露台大门而没有触发安保系统?
江愿的婚姻也该是门当户对,他怎么可能与她表白,还轻松地规划好了二人的未来?
联邦军律严苛,她怎么可能被无罪释放?怎么可能在经历了那样的事后,还若无其事地按照原本的轨迹生活?
唯有一种可能——这一切,都是她“想要的”。
风声呼啸着从耳边上升,而她正在急速下降。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撕裂,强烈的气流冲击着她的身体。耳压急剧加大,她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漆瑭强迫自己睁开眼睛,视线里,高楼大厦迅速地向上退去,地面以惊人的速度向她逼近。
突然,她的下降速度变缓,像是被一张有弹性的网拦了一下似的。她觉得自己落进了一个怀抱里。
漆瑭顺着后背的触觉,反手死死地抓住了“那东西”。
眼角轻轻一挑,眼神里有丝狡黠的得意,像是在说“终于被我抓住了吧”。
ta带着她轻飘飘地落到了地面上。
怀里少女的鼻尖被狂风吹得红红的,眼神却明亮而执拗,这副神态莫名的令人心尖一颤。
事已至此,身为精神体的他调整自身形态,撤去了隐身,在她眼前露出了真容。
然而少女在看见他的瞬间,脸上并未流露出丝毫惊讶,反而用一种“尘埃落定”的语气说:“果然是你。”
抱着她的手臂微微一紧,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得胸膛轻颤:“你猜到了。”
“我要离开这里。”少女笃定地说。
她太聪明了,在逼出他的同时,还发现了这个幻境的不妥之处。不知为何,他竟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漆瑭继续说:“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我要离开这里。放我走。”
这句话却猜错了,这个幻境与他没有半点干系。但是“我要离开这里”这句笃定的话与笃定的心,已经打破了这个幻境。
所以,话音刚落,世界就开始崩塌了。
目之所及都像融化的蜡烛似的坍塌,天空裂出越来越多的缝隙……一切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最后一刻,她突然问道:“那你呢,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惜,漆瑭没来得及听到他的回答,视线里的最后一幕,是那双温柔如水的灰色眼睛,仿佛在说“我是真的啊,只有我是真的”。
漆瑭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联邦法庭判了她死缓,而她当然不会束手就擒。所以她越狱了,跟着那群“有钱什么都接”的亡命徒去了分流星系,成了一个联邦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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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气幻境内时间流速与幻境外的不同,漆瑭自以为陷入幻境起码有七八日了,实际上,易昀这里才过去半柱香的时间。
蜃气形成的“灰雾蛛网”已被黑气蚕食了大半,那上面粘黏着的人影们被不断转移,但这只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等蜃气被彻底吞噬后,他们便都会掉下来,而后自然清醒。
突然,凑在女人身边一团亮光,归巢似的窜回了易昀的体内。
紧接着,漆瑭提前清醒了过来。
她刚睁开眼,看着眼前这陌生诡异的一幕,还有点懵。
然后就听到了一道熟悉而嘲讽的声音:“还不算太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