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
那卑劣的、不堪的心魔,把自己的眼睛放在她身上了。
“阿兄,你还好吧?”
一只柔软的手覆上他搁在她肩头的、冰冷的手,如同外力推翻阻塞血流的大坝,易昀猛地恢复神智,血液重新奔涌、心脏重新跳动……
这一次,他压制心魔所需的时间比上次要短。
莫非……一次会比一次短?
他的目光在他的默许下褪去克制,从心地落在水镜中少女嫣红的唇瓣上,眸色转深。
心里压抑多时的东西,似乎终于有了正当理由可以脱缰而出……但是,还不够。
他暗暗舔了下唇缝,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来。
可是,他的手被少女拉住了。
易昀的目光缓缓地,从那只白皙柔软的手上转移到手的主人的脸上。
那两片花瓣似的唇一开一合:“你编的真好看,我很喜欢,以后……可以每天都帮我扎头发吗?”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提要求时,已经不会再加一句“求你啦”,望向他的眼神也不再是那种期待的、恳求的、小心翼翼的,而是清澈、无辜、看似坦率的。
但今天有些不同,仿佛是经年不绝的雨水灌满了湖堤,湖水顺其自然地满溢出来,到达了新的阶段。那眼神里竟多了某些明晃晃的、勾得他有些心痒的东西。
理智悬崖勒马,不够、还不够……
不过,他这一次没有拒绝她。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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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瑭有句“去你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本以为经过她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撬动了千年老东西的心防……所以,是时候该更进一步了。
当然,进步的也很顺利,他答应了每天给她扎头发。
这个信号亲近而暧昧。
可是——
第二天醒来,冥主不见了。
第三天,他仍然不在。
第四天、第五天……
他的小阁子里空空荡荡,也没有任何私人物品遗留。要不是漆瑭发现自己身上多了几层厚如阵法的防护罩、要不是她深知冥主那控制欲超强的本性,她都要以为他弃她而去了。
虽然事出有因:冥主他此行本就是为追踪大泽中的恶蜮;虽然罪不至此:只是答应扎头发却没给扎而已,又不是那什么了……
但是漆瑭就是有一种,被渣男拔x无情的愤怒感。
灵霄舶横穿大泽海,要到达彼岸,需得半月。好在烧灵石的灵霄舶平稳安逸,并不会令人觉得颠簸。船头船尾的公共区域,客人们来来往往,休闲活动很多,如在大陆上。
船尾闸道处,头脑机灵的乘客们摆起了摊位,热闹的如同大陆市集。
各类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琳琅满目,有手工雕刻的精美饰品、散发着光芒的神秘宝石、还有不知真假的《武功秘籍》……
其中混着一个摊位,支起的架子上商品五花八门:刀枪棍棒、各类匕首、平安结、草编动物、水果糖……
坐在摊位后的女孩正垂着头,极其专注。只见几根草条被她翻飞的手指串来续去,刷刷两下就编成了一只可爱的草编猫。
她身边坐着一个男孩,看起来已经是个半大少年了,嘴里叼着一根草条,头上扣着一顶草帽,悠哉哉地倚在藤椅上。
漆瑭径直朝着二人走去,手里托着一罐树精小绿刚熬制出的橘子糖。她拈出一颗圆润晶莹的糖果,随意地抛到半空,修长的脖颈一仰,就精准无误地将那颗糖接进了口中。
走到摊位前,她如法炮制朝那闭目养神的男孩抛去一颗糖。下一瞬,他猛地睁开眼睛,身子往前一倾——
小狗似的将那颗糖含进了嘴里。
草条跟黏在他嘴唇上似的,这一番动作下来也没掉出来。他一边嚼糖一边支吾道:“漆姐你来了。”
漆瑭抬抬下巴,又取出一颗糖递到女孩嘴边。
云茴的状态比先前好了不少,这时候笑容里时时萦绕的阴霾渐消,她笑道:“谢谢阿瑭姐姐。”
接下了漆瑭手里的糖罐,她细心地将糖罐摆到摊子上合适的位置,又在旁边装饰了几只草编小动物。这个小小的铺位被她打扮得盎然生趣。
少年兴高采烈地凑过头来,神秘兮兮地问漆瑭:“漆姐,那把剑改的怎么样了?”每说一句话,他口中那根草就墙头草似的飘来飘去。
漆瑭抬手就把那根草揪出来扔了,她眯了眯眼睛,“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