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笔地嘲笑着她的痴念。
宿舍里的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江枳翻过身,眉眼浸在由窗外洒落的皎洁月光里,低垂成平日安静的模样。
入睡之前,她迷迷糊糊地想。
那道光应该是楼下的路灯,这么大的雪,哪会有月光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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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江枳被走廊的惊呼声吵醒。
那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早上去食堂,才听见四周都在讨论昨晚学校附近发生的一起恶性案件。
案发地点是在一处待拆迁的小巷深处,具体情况尚未查明,只听说是两死一伤。
到了傍晚,消息传得更为具体,也更为混乱。
有人说死的是两个年轻男人,唯一的女性伤者送医后昏迷不醒;有人说是歹徒拦路抢劫一个女生,路过的男生见义勇为与歹徒展开殊死搏斗,最终玉石俱焚;还有人说是凶手遇见女朋友出轨,捅死奸夫捅伤女友,自己心灰意冷选择了自杀。
众说纷纭,闹得学校里人心惶惶。
辅导员特意在群里通知大家不要被流言干扰专心准备期末考试,同时强调近期最好别出校门,实在有事外出也必须结伴同行并尽早返回。
网络的讨论更是甚嚣尘上,但一切与江枳无关。
她依旧整日泡在图书馆,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闲书。
室友曾打趣问她,这么拼命是不是想拿到保研的名额。
江枳摇头否认。
她读的是物理学院师范班,现在中小学对教师学历要求很高,只有本科文凭很难进好学校任教,读研的确是更好的出路。
但她要的不是本校保研。
她要考去北城。
哪怕考不上祁述那所学校,只要能跟他在同一座城市,兴许哪天走在街头,她会不经意看见那个瘦高的身影,然后装作惊讶地上前,说一句“好巧,你还记得我吗?”。
你还记得我吗?
我是你高中隔壁班的江枳。
高中毕业后,江枳日日预习这两句话,祈祷他没有彻底忘记自己。
如果他还记得她,就算到时他身边站着另一个女生,她一定会压住心中的五味杂陈,微笑称赞“你们看起来好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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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最后一门考试结束,阴沉多日的天空总算放晴。
江枳和室友去校外聚完餐,回来时途径发生过恶性案件的小巷,四人都默契地没从那里抄近路,而是选择走另一条更远但更安全的大路。
就在转身走远的时候,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
风从小巷深处吹来,卷起地上的落叶与尘土,横扫擦过江枳的手臂。
有短暂的一瞬,她回头望了一眼。
小巷的斑驳矮墙挂满宣传拆迁的横幅,杂乱建筑遮挡住太阳,巷口好似阴森的井口,光线压抑颓然,迎面而来的穿堂风如涛作响,透着侵骨的凉。
像一声命运迟来的哀叹。
“走啊江枳。”宿舍里最胆小的女生拽过她,“你真是一点都不怕啊,还敢停下来看。”
或许是在巷口吹了风的关系,回到宿舍后,江枳没什么精神。
江枳家在庆川,从师范大学出去坐地铁就能回家,她不慌不忙拿出行李箱,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里放东西。
三位室友全是外地人,她们提前买好下午的机票,正忙着收拾各自的行李。
暂停一屋忙碌迹象的,是室友偷闲打开的手机。
“警方出通告了诶,网友还把其中一个死者身份扒出来了……我去,好帅啊!”
另一个室友震惊:“人都死了你发什么花痴。”
先前那人把手机扔到桌上:“因为真的很帅嘛!不信你自己看,人家还是北城大学的高材生呢,好可惜啊。”
江枳站的位置不凑巧,手机屏幕毫无遮掩,如一柄泛起寒光的匕首刺进她的双目。
她甚至来不及想祁述也在北城大学读书,就先看清了网友贴出来的学生证。应该是入学时拍的登记照,屏幕中的少年模样,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相差无几。
少年有张叫人过目难忘的脸,皮肤冷白,轮廓精致且分明,五官中最为出彩的,当属他利落黑发下露出的眼睛。
似乎被画家用心描绘过,染了多情的笑意,又沾了肆意的锋芒。
江枳无数次想象过和他重逢的场景,然而任凭她如何天马行空,都猜不到结局来得这么仓促又这么诧愕。
学生证显示着他的身份信息:[祁述,北城大学物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