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未想好要说些什么,陛下就接着说道:“现在有三种可能性:第一种可能,一切都是宁王所为;还有一种可能,一切都是齐王所为;最后一种可能,他们两人都是被冤枉的,幕后指使的另有他人。细作的话,也许是对方故意放回来误导朕的消息,也未可知。”
此刻,我比刚才更震惊,陛下心思细密又多疑,所有的可能性他都考虑到,但是他依然委决不下,更重要的是不论哪一种结论都让他的心里备受苦楚。
我抱紧他,安慰道:“余君不要太过忧思,一切定会水落石出。若是……余君再次派人沟通突厥,幕后主导一切之人势必不会坐以待毙。这样……既可以引蛇出洞,也可以告慰康王爷在天之灵。”
“我的青儿聪慧,比这两日臣子们说得法子都要好。”
“余君取笑我罢了。”
“是真的。”他抬起我的下巴,亲吻我的唇。
缠绵好一会儿,他才稍稍离开我的唇,对我说道:“我的青儿有一颗不爱争斗的心,但心思却比任何人都来得通透,看问题总能入木三分。”
“余君谬赞了。青儿懂得不多,所以想得少,不如外面的大人们想得细致。”
“他们确实是想得太多,因为他们的欲求太多,心思不如你单纯。”
陛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黯然,我听后赶忙俏皮安慰道:“是人便都有欲求,青儿也有贪心。旁人贪官位贪富贵都是小贪,青儿想要长久地留住余君的真心,这才是真正的大贪巨贪。”
陛下捏了捏我的鼻子道:“我喜欢青儿的贪心。因为我也贪恋着青儿的这颗独一无二的赤子之心。”
清晨起来,我如从前一般侍奉陛下。陛下也如常地在一切收拾妥当后,将我抱入怀中耳语:“早上约了大臣们议事,中午来陪你一块儿吃饭。不许再茶不思饭不想的惹人心疼了。”
我低声辩白道:“我没有……”
“你这么好读书的人,这几日一页书都没翻看,又是失眠又是没胃口,朕可曾说错了你?”
我小声抵赖道:“不过是绣着荷包太专心罢了。”
陛下点了点我的鼻头,“要你坦白地承认想朕,就这么难?”
我低着头,没再说话,脸不由烫了起来。
陛下拉着我的手放在他心口的位置,“这里只住了你一人,以后也是。”
我将脸埋入了陛下的胸膛,轻轻“嗯”了一声。
而后几天,除了去正殿议事,其他时候陛下都会来西偏殿同我在一起。他没有再同我说过朝事,有时他会继续修改发钗的图纸,有时则会拉着我下棋,有时又会命我弹琴给他听。我也不再赶着绣荷包,最常做的还是抄写诗词,时不时地看看棋谱,思量着让棋艺再进步一些,有时也会挑有趣的游记来读,看到欢喜处甚至会忍不住默指给他看。每每那时,陛下就会将我拉入怀中,温柔地问我:“青儿,可想再去宫外看看?”我会微笑着点头。他随即会在我耳边笑道:“等朕空了就带你出去走走,省的让你这般垂涎。”
元宵这日,陛下真的拉着我微服出宫了。
为了怕被人认出来,陛下和我特意带上了两个可爱的元宵面具。
陛下一面拉着我的手混入了一起看灯猜谜的人群中,一面问我道:“青儿,你可欢喜?”
“嗯。”我轻轻应道。虽然难免被人群撞来撞去,但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元宵灯会,心头难免雀跃。
我们走了好一会儿,陛下还顺手给我买了糖葫芦和花灯,不过付钱自然不是他,而是胡三。
我发现街上果然有很多人和我们一样都带着元宵面具。要谈起这个事情流行的缘故,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一个富家公子的突发奇想。我还在浣衣局的时候就听过这个故事,当时只是觉得奇特有趣,没有想到我此生还有机会来体验一次!我新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花灯的样式叫我目不转睛,花灯前猜谜的人群也让我觉得新鲜,前后左右拉着手的公子小姐们也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传说,当年的富家公子,为了躲过父母的眼线,和自己喜欢的姑娘约会,特意在灯会前制作了许多面具分发给大家。后来,这变成了一种有趣的习俗。互相有情的男女,会约定在这天拉着手一起出来玩。别人因不知他们的面容身份,便不会引发过度的议论。而不曾谋面的男女,因为无法看见对方的面容,便多了几分神秘气氛,会互相猜测,进而认识,然后约定之后种种。每年的元宵灯会,因为戴元宵面具这个有趣的习俗,又多了几分趣味,所以越发地热闹。每年上元节,据说都要热闹三天。因这三天而结缘的男女不知有多少,不知月老他老人家可还忙得过来?
我明白陛下拉着我的手来看灯的心意,也很感激他有心如此待我。
可这份热闹,随即也让我想到了公子和阿牛哥,我心头便有片刻的失落,他们也曾一心一意地待我好希望我快乐,可如今他们……
我因被人用力撞了一下,不由脚上一个踉跄。还好陛下拉住了我,我才没有跌倒。陛下索性顺势搂着我的腰,将我完全带入怀中,“人太多了,我们找个清净的地方坐坐,可好?”
“好。”
陛下很快就将我带出了人群,找了一个茶馆,直接上了二楼的雅间喝茶。进去后才发现,胡三早就等在里面了。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难怪方才上楼的时候店里一个人都没有,连店小二都没有跑过来殷勤招待,想必是胡三早就打点好了。可喝茶也要这样清场,岂不是就无法感受人群里的热闹了?这样的微服私访,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正在发呆,陛下却将我拉到窗边,指着窗外对我道:“这里视野好,什么都能见到。你若是喜欢,我们就坐在这里多看一会儿;你若不喜欢,我们就再出去和人挤挤。青儿,你觉得如何好?”
我明白,陛下定然不喜欢和人挤来挤去的。再加之,在人群里拥挤,胡三还得时刻担忧顾虑陛下的安全问题。与其如此,不如就呆在这里。我体谅道:“坐在这里看看,就很好。”
陛下将我和他脸上的面具都拿了下来,“有一会儿没见到你的脸了,还真有些不习惯。”说着,陛下将我拉到他怀里,抱坐在了椅子上,我看见胡三在一旁捂嘴偷笑。
我脸上不禁热了起来。
陛下一面含笑看着我,一面对胡三吩咐道:“你快下去吧,否则某人的脸就要烫熟了。”
胡三称是后,快步走到门外,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怎么那么容易害羞?”
“……”
“今晚可开心?”
“嗯,谢谢。”
我感觉额头上轻轻落下了他的吻,“看来,明日得找个由头不去早朝。这样,今晚就可以带你宿到郊外的庄子上去。那里有几分野趣,你应该会喜欢。”
“啊?”我惊讶地看着眼前人戏谑的神情,不禁说道:“这样不好吧。”
“不单单是为了让你欢喜,朕本来也想偷个懒,再说有些事也该给别人机会发作出来。”
我很快就领悟了陛下话语里的意思,但是同时也担心事情会有不可预测的变数,“可安全……”
我才起了个头,陛下就截住了我的话,“安全的事,让胡三去操心,我们权当是去郊游踏青。”
这晚,陛下带着我去了郊外的别庄。
夜里,我们也宿在了庄子里。
第二日一大早,陛下便饶有兴致地将我带到别庄的马场,说是要亲自教我骑马。他还说,等日后去围场行猎时,他也要让我时刻跟随在他身边。
我还不及反应,已被陛下抱上了马,“我先带你骑几圈,一会儿再让你独自练练。”
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有机会骑马,出行大多数都是坐马车。
第一次坐在马上,我有些新奇,也有些忐忑。
陛下带着我跑了两圈后,问我:“怕吗?”
我看着身下的白马,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