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宗后山有处人人谈之色变的禁区。有人说那里关着魔物，有人说是魔修，还有说是背叛宗门的灵修，说法莫衷一是，除了宗主和长老，没有人知道那里囚禁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巨大的洞窟外布置着结界，发出淡淡的蓝光。一靠近，沉重的阻力如山石从高处滚落而来，让人无法前进半分。

不解开结界，他们根本进不去。

卫星澈从容上前，施展灵力。灵光侵入结界，很快，洞窟中间的蓝光消失，阻力也消散了。二人踏入洞内。里头环境昏暗潮湿，脚下泥土吸足了水分，异常松软，一踩上去靴底便会陷进去，因此他们走得并不快。

或许是这条道太过静谧逼仄，卫星澈边走边说，不大的声音在洞内回响。

“十岁的时候，我偷偷来过这里，结果被师尊发现。他罚我抄了一百遍宗门守则，还关了我两个月禁闭。那是他罚我罚得最狠的一次。后来他怕我再进去，就加强了结界，但我还是偷偷记住了解法。”

说到后面，他显得有些得意。

陆定白安静地听着卫星澈闲聊的话语。

少年语气轻松，但能感觉到他在紧张。他来这里，肯定不是为了追忆往事。

很快，他们面前出现一块空地。空地最里面，一个身材纤瘦的女子靠坐在石壁前，一动不动。固定在墙上的锁链穿透了她的琵琶骨，她的四肢亦被锁链束缚着。

卫星澈犹豫了一下，上前的时候，无声无息的人突然动了。铁链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卫星澈猛地停下了脚步。

女子皮肤因常年不见阳光而显露出病态的白。她木然的目光透过额前又长又乱的头发牢牢钉在卫星澈脸上。

只见她张了张干燥的唇，嗓音如生锈的铁块：“是……阿澈吗……”

卫星澈愣在原地：“你叫我什么？”

女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卫星澈。洞内常年不灭的灵光在她空洞的眼睛里闪烁了一下。

“阿澈……我的儿……”

卫星澈不禁后退了一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女子听闻，没有反驳，只是问道：“你叫卫星澈，是不是？”

“……是。”

“是了。”女子道，“你就是我的孩子。”

“你是我娘？”卫星澈半信半疑地反问。

见卫星澈不信，女子急切道：“你的眉眼像你的爹。还有你的名字，是我与你爹一起取的。”

卫星澈没有被轻易说服：“我从小就没有爹娘。仅凭一个名字和所谓长得像，如何能证明？”

女子哑口无言，她确实拿不出证据，但仍然坚持卫星澈就是她的孩子。

卫星澈问：“你既自称是我娘，那我爹呢？又是谁？”

女子注意着卫星澈的反应，好半天才叹着气道：“他果然瞒着你。”

“谁？”

女子吐出了一个人名：“清宁川。”

卫星澈一愣。

女子接着说：“你爹叫卫天歌。他……是人魔之子。当年我们遭到修真界的追杀，我与他、还有刚出生的你被迫分离。你若不信，便去问清宁川。但他既然瞒着你，想必不会坦白。”

卫星澈想到了什么，沉声道：“若你和那个人魔之子真是我的爹娘，那就意味着我有魔族血脉。”

禁书中写道，拥有魔族血脉的人类自出生起便伴随着一众名为魔缘咒的诅咒。如果他有魔族血脉，那么每月发作的“毒”便能完美地与魔缘咒对上了。

他下意识看向陆定白，对视上的只是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眸。

如果换成其他人，恐怕此刻早已骇然大惊，甚至可能马上把他带到清宁川面前要求验明正身。

但在陆定白身上，没有反应似乎才是正常的。

卫星澈知道，陆定白不是装的，他是真的不在意。不在意他擅闯禁区，也不在意他是不是有魔的血脉。他冷淡的外壳下，包裹着特立独行的种子，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却在此时此刻给予他十足的安心。

卫星澈的手不禁握紧了剑柄。他抬头，对女人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的身世，我自会查明。”

陆定白站在一边默默听着，心中已经基本明了。卫星澈确实是人魔后代，他的身世尚未揭露，如今知晓他者寥寥无几，眼前的女子无疑是卫星澈的母亲没错了。

唯一令他意外的是，这个禁区里关着的竟然恰好是卫星澈的母亲。

卫星澈说完那句话后，便拉上陆定白离开。

“阿澈……”

在身后女子的呼唤中，卫星澈停了一下脚步。

“你还会来吗？”女子问。

卫星澈沉默了一会儿，道了声“或许”。

两道背影很快消失在女人视线中。脚步声渐渐变弱，直到再也听不见。

她勉强朝后伸手，握住背后的链条，颤抖着手往外抽。后背的锁链穿透琵琶骨，年岁许久，早已与血肉连为一体。只是一瞬间，撕裂血肉、钻心入骨的疼痛袭遍全身，铁链却纹丝不动。

琵琶骨是她的命门，她的修为已基本被废，曾经办不到的事，如今依旧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