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去赴了李相夷的约,也提笔给李岁安写了封回信。
会昌四年,八月十五,中秋,扬州。
李莲花一袭碧落色窄袖外袍,搭了一件桃夭色内衬,衬得整个人尤为鲜活娇嫩,一头如绸缎般柔软顺滑的长发一半用竹节冠挽起,一半披散垂至盈盈腰间,如出水芙蓉一般。
他以手支颐,低垂着头,神色郁郁,对接下来的红绸舞剑可以说是漠不关心毫不在意,甚至有点坐立难安。
可其他人就不同了。
整个扬州,一眼望过去全是人头,密密麻麻的,搞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各家酒楼客栈,主打一个座无虚席,全都是来围观李相夷舞剑的。没错,这场在江山笑屋顶的舞剑,李相夷早在滇西时便露了口风给四顾门的门人弟子,一传十,十传百,层层递进,这样传下来,几乎全大兴的人都知道了四顾门门主李相夷要在中秋之夜的扬州江山笑屋顶上舞剑的事了。
李莲花所在的雅间名为溪客,相邻两间分别是风弄影和丹若,三间房俱位于三楼,是极开阔的布置。
赵清宁提着裙子兴冲冲地往丹若去,就在她衣袂飘飘然掠过风弄影的房门时,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了什么,而后大惊失色地倒回风弄影的房门,左手捂嘴右手指着谁人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是!”赵清宁才刚开口说出两个字,又咽下话语,小心翼翼打量过四周确认无可疑人员后悄摸地进了房间。
赵清宁关上房门,来到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你是皇帝啊,今日还是中秋,不应该在金陵皇宫大宴群臣吗?怎么跑到扬州来了?”
齐焱拿起桌上的剑仔细端详:“国师难道没听过微服私访这四个字吗?”
赵清宁呵呵一笑:“燕王殿下没意见?”
“皇叔能有什么意见?”齐焱拔剑出鞘,“啊……我和皇叔说……有国师贴身保护,定能让我安然无虞。”
闻言,赵清宁差点没气吐血:“什么?你……”
“难道国师对自己的武功不自信?”
“怎么可能!”赵清宁一掌拍在桌上。
她虽然知道齐焱是在激她,可是她就是上钩了,当场许下了绝不让齐焱掉根头发丝的豪言壮语。这也亏得齐焱不是站在赵清宁对立面的人,否则这等激将法,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有国师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赵清宁指了指外头:“那陛下……我?”
齐焱下巴一抬,赵清宁顺势告退。
雅间丹若中,李岁安屏退仆从,手扶着窗,四下张望,整个人几乎要探出窗外。
赵清宁一进门,便问道:“你在干什么?”
“我在寻觅绝佳角度。”李相夷红绸舞剑这等数一数二的名场面,当然要找个最好的位置。
“啊?”
李岁安“哎呀”一声,回过身,恨恨道:“你说我都穿越了,给个摄像机很难吗?”
赵清宁对她这副偏离原本温婉人设的样子见怪不怪:“不是有系统自带的吗?”
李岁安睨她一眼:“摄像机更有仪式感。”
赵清宁冷笑:“不是很懂你们这些人,走了。”
李岁安“诶”了一声:“你去哪儿?”
赵清宁垂头丧气:“给顶头上司做贴身保镖。”
“啊?”李岁安将这句话咀嚼了一遍,瞬间了然,“啊!那你快去吧,别让人降罪与你。”
赵清宁从丹若出来,又去到风弄影,候在齐焱身边等待李相夷舞剑。
浓郁的桂花香裹着醇厚的酒香在扬州城弥漫,此时明月万顷,华光如练,清风阵阵,幽香袅袅。
白衣墨发,清酒长剑。
江山笑屋顶上喝酒的人不是李相夷,又会是谁?
他依旧一身雪白的衣裳,少师被他握在手中,丈许长的鲜艳夺目的红绸穿过少师剑柄,在风中肆意飘扬。
这一幕简直是静与动的极致。
倏然,众人只闻得一阵清越剑鸣,寒光一闪,少师已然出鞘。
而后,众人有幸观看了一场令他们永生不敢忘却的红绸舞剑。
李相夷剑术通神,平日里见他拔剑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比武,一种是杀人。
能让他从头到尾舞一遍剑法,大庭广众之下高调示爱,众人不禁浮想联翩,这李门主的心上人,究竟生得何等模样?是倾国倾城还是沉鱼落雁?
李相夷舞剑伊始便称是为博心上人一笑,如今他的心上人正茫然地立在溪客窗前,观他游龙之姿惊鸿之态。
他略有些无奈地敲敲眉心:“小朋友就是小朋友,年少气盛,顾头不顾尾。”
说完,他又迷茫起来,不知所措的感觉在心中波起云涌。
李相夷,你把一颗真心捧给我,我该怎么办呢?
他纠结了许久,想去隔壁雅间寻赵李二人倾诉时却迎头撞进李相夷怀里。
“好!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好一个醉如狂!好一个李相夷!国师,你果然是料事如神!这等恣意洒脱,朕恨不得现在就去结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