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眼中闪过幽光:“实际上?”
“实际上,经由我和妙善连月查找,终于在无边无际的知识角落翻出了一个答案。”
李妙善适时拿出一封描金饰红的卷轴,手轻轻一扬,卷轴便落到案桌上骨碌碌摊开。
“婚书?”李相夷疑惑,“何意?”
赵清宁重重咳嗽几声,有些尴尬掩唇道:“既然同一个世界不能存在两个李相夷,那就只能另辟蹊径,转换身份构建联系。只要你和他成亲,李莲花的身份就是李相夷的妻子,就不在是祂眼里需要消失的人。”
李相夷接过婚书,展开一看,其上赫然是空白一片,并无字迹。
李妙善撒了些金粉到砚台:“还请李门主以血为墨。”
李相夷不假思索并指为刀割开掌心,殷红鲜血汩汩流进砚台。
他提笔蘸墨,才在空白婚书上落下一笔便觉疼痛蚀骨,无形之中仿佛有什么力量在阻止他。李相夷紧咬牙关,额上青筋毕露,扛着磅礴压力继续一笔一划地写。
赵清宁眉头一蹙:“天道。”
“妙善,我去外面起个阵法。你看着他们。”
“好。”
独属于纯阳一脉的“镇山河”被赵清宁使出,随后“清心静气”与“春泥护花”不要钱似的往两人身上叠加。
待李相夷落下最后一笔,李妙善正要拿过婚书让李莲花按个手印,却见李相夷又在他名字让写下李莲花三字,每一字都使尽浑身解数才让笔尖能流畅书写。
最后呈现出的字迹,无疑是李莲花的。
李妙善微微扬眉,但笑不语。
李莲花懒劲儿上来时,常常让李相夷代他写回信给赵李二人,且两人虽然是不同世界,到底是同一人,一些习惯也是大致相同的,是以李相夷只简单临了一天便能代他回信,字迹相差无几,赵清宁与李妙善险些都分不出来。
李相夷写完后立即起身,在天道压迫下跌跌撞撞走到床前执起李莲花的手,柔软冰凉的指腹蹭过流出汩汩鲜血的掌心。下一刻,一枚指印便落在李莲花的名字下方。
随着指印落下,李莲花的脸色从苍白渐渐转为红润。
李妙善惊讶无比,整个人都懵了。这法子本是死马当活马医实在没办法才用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用,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不过想到他们都能穿越了,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发生的,她这样安慰自己,瞬间又沉静下来。
她高声道:“清宁。成功了。”
门外赵清宁闻言撤回阵法,却依旧没有停止清心静气的运转。她掀帘进屋,把过两人脉象,兴奋溢于言表:“好了好了!没事了!”
赵清宁连轴转了几天,现下疲惫不堪,问过李相夷后径自找了处客房休息。
李妙善受李相夷委托,暂代他处理四顾门最近事宜。
而李相夷则是一直守在杏林春早,边照顾李莲花边准备聘礼婚事。
李莲花再度醒来,已是快接近下元时分。
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过了一时半刻,李莲花才茫茫然睁开眼。
昏迷许久,他的嗓子干哑得不成样子,微微张嘴却只吐出几个气音。想喝水时,已有人温柔将他扶起,盛满清水的茶盏便到了他唇畔。
润过喉咙后,李莲花才终于得空打量四周,背后冷冽的梅香包裹住他全身,让他不由自主的放松。
李莲花露出一个微笑:“我没死啊……”
李相夷沉下脸:“不许胡说。你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李莲花状似委屈地“唔”了一声:“我才刚醒,李门主便要给我脸色看吗?”
“我哪里舍得。”李相夷叹气,“只是这一次,你真的吓到我了。”
李莲花相当有自知之明,他自知自己此次行事不大周全,可事急从权,他等不了。
于是他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并未作任何回应。
李相夷到底还是妥协了,他揽过李莲花的肩膀扣在怀里:“卿卿,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别再以身犯险。”
“还有……”
“什么?”
“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
“好。”
听说李莲花醒了,赵清宁与李妙善二人便急匆匆冲到杏林春早,刚进门二话不说,一个拉着李莲花的手说你终于醒了,另一个忙劝李相夷好好休息。
这些时日以来,赵清宁与李妙善一度怀疑李相夷是不是神仙。
不然怎么会有人精力充沛到这等地步?
身中碧茶与笛飞声东海决战,战后先是给李莲花输内力又是抱着人从东海赶回佛州,随后又不眠不休照顾了人近一个月,这是何等的神奇。
赵清宁与李妙善接替李相夷照看李莲花,好让李相夷好好休息。谁承想某人仅仅休息一天后又出现在了李莲花房里,二人啧声感叹了句年轻人真有活力后心照不宣地离开了杏林春早。
案头鎏金鹤擎博山炉中燃着才制好的百合香,香气清新淡雅,升起的香雾被镂成好几缕游弋在空气中。这味道让李莲花突然想起夏日的百合莲子羹,分神出去便没仔细听李相夷说了什么。
“卿卿。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
李莲花赫然回神,眉头一挑:“怎么?”
“李神医。”李相夷神色虔诚庄重地再度重复一遍,“李莲花,你可愿与我结为连理?此后碧落黄泉,你我二人永不分离。”
“好啊。”李莲花望着李相夷澄澈如明镜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很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模样,轻轻一眨便仿佛有无边无际的春水将他包裹一样。
李相夷原没想着一下便求婚成功,没成想李莲花一口答应,倒让他有点儿不知所措,登时就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李莲花见他这副样子当即捧腹大笑,调侃道:“看来我答应得太快了,李门主没反应过来。不若这次不算,下次再来?”
李相夷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许。”
两人在一室香雾芬芳中安静下来。
半晌,李莲花才道:“三姐她们的意见呢?”
“她们巴不得呢。”
李莲花心说我才不信,等有空他亲自去问。
“那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你说你要……”
“记得,我都记得。等我们大婚完毕,我就解散四顾门,咱们一块儿云游四海去。”
四顾门本就是为对抗金鸳盟而成立,如今笛飞声受他一剑“明月沉西海”,约摸没机会出来了。金鸳盟盟众更是八成以上都被四顾门关入了一百八十八牢,其余的作鸟兽散,无法再掀起风浪。而经云彼丘下毒一事,李相夷此刻更是对所谓的江湖大义看透了,再也不想管这些乌糟事,不如早早解散各奔东西来的好。
“那我还要……”
李莲花絮絮说着,说着说着却把自己说困了。他声音越来越低,李相夷垂头一看,见人已经进入梦乡,嘴角一勾,和李莲花一起躺进了软和的被褥里。
他用手摩挲着未婚妻子因病痛而瘦削的脸庞,极尽温柔地在他略显苍白的唇瓣落下一吻,眼中无限深情。
他转头望向窗外,阳光终于从乌云中透出。
明天,一定会是个晴朗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