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又好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好像听见父亲母亲的哭声从远传飘渺传来,却又找不到声音的来处,只能到处盲目奔走,却屡屡碰壁,抬头一看四周,尽是遮天蔽日的高墙。她拼命地撞,拼命地逃,却一次又一次被捉回囚牢。
铺天盖地的操控感压得祁雪喘不过气,她大叫一声,眼前一切随之破碎。
是梦。
祁雪猛然坐起,大口喘着粗气,轻轻活动了下手指,对身体的控制终于回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嗓子好疼。
随着感知的恢复,身子的不适也暴露无遗,喉咙的干涩尤其厉害。
“水……”
她拨开床幔,白日的亮光刺得她又合上眼睛,一瞬间还以为是在府邸当中,等着侍女来伺候。
半晌没人应答,祁雪眯着眼不满地看去,周遭简陋的布置让她想起这里是客栈,不是家。
漂泊的游子在受了挫折时才格外想家,祁雪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样的苦,此时离家多日积攒的思念和委屈齐齐涌上心头,让她红了眼眶。
祁雪正耷拉着腿去勾床下的鞋子,房间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抬头一看,承影正端着碗汤药,挟着热气腾腾的苦味走了进来。
“醒了?”
见她起身,承影将药碗放到桌上,往床边走来。
祁雪抹了把眼泪,脸上挂着笑轻声应他。
承影极其自然地俯下身去,帮她捡了鞋子,握着她脚踝轻轻穿上,指尖无意划过她光洁如玉的脚趾,一股麻意直达心底,祁雪条件反射地去躲,他只觉手中的香软如游鱼般溜走,只残留些滑腻感仍在掌中。
祁雪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嘶哑着嗓音说想喝水。
承影来不及细细体会刚刚的接触,闻言赶紧起身,扶着她趿拉着鞋子到桌边坐下。
看着祁雪咕咚咕咚连灌下去三杯水,脸上的绯色却越来越重,他抬手搭上她额头。
这动作他这两日已做了不知道多少遍,所以格外熟练,反而祁雪对他这短短时间里频繁的触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禁心想,她这是睡了多久,怎么承影像是突然开了窍,对撩人这件事无师自通了起来。
但承影哪里懂男女之事,更不懂明白何为撩拨,只不过自小便常常受伤的他自然懂得如何照顾人罢了。
“摸着温度应该是不烧了,但是脸怎么又红起来了。”
承影表现得坦荡,反而显得她的小心思欲盖弥彰了。
祁雪干笑两声,找借口说是因为盖了厚被子,热的脸红。
承影没再追究,端了药碗递到她手边,让她喝下。
原本就被灌了一肚子水的祁雪此时哪里喝的下,更何况这药苦味闻着就直呛鼻子,其难以下咽程度不难想象。
“我已经好了,不必再喝了吧。”
祁雪嘴角抽搐,看着深褐色的汤药里倒映出自己憔悴的面容,在碗里悠悠荡荡。
承影脸上写满了“容不得你拒绝”几个大字。
“怎么你醒了还不如晕着好灌药。”
“啊?”
难道这几日都是他替自己喂的药?
如何喂的?
以前看话本子里,人睡着是喝不进药的,一般都要用嘴相送,难道……
祁雪越想脸越红,在承影看来却是病情又要发作的征兆,于是舀了半勺送到她嘴边。
“还是没力气吗?端不住碗?”
看着承影熟捻的动作,祁雪反应过来是自己想多了,于是赶紧摇头,接过汤勺喝了下去。
味蕾瞬间被苦涩占领,满鼻腔满口腔都是散不尽的中药味。
“好苦!”
祁雪的五官被刺激得皱在一起,把手中汤勺扔回碗里,挪着凳子往后撤了几寸。
承影见状轻声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小块被包裹的方方正正的糖果,剥落一层桑皮纸,晶莹剔透的糖果泛出的丝丝甜腻,中和了空气中的苦味。
祁雪没一点儿犹豫,身子往前一探,直接从他指间叼走了糖块,然后像个小孩子一样咂咂嘴,开心地摇头晃脑。
第一次去药房抓药时,他便听到那医馆的小童一边念着药方,一边踮着脚将手伸进比他脑袋还大的药匣子里。
这药方里加了黄连,他小时受了风寒,师父给他熬的药里也有这个药材,苦的他半天直不起腰。
脑子里虽然全是师父当时冷着脸教育他良药苦口的模样,但一出药房,他还是直接转身进了卖糖铺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