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承影的身体求生意识极强,喉头微动了几下,有了吞咽的动作。
祁雪大喜,接连又喂了一些,虽然难免顺着嘴角淌下不少,但也算是有些暖和东西下了肚,他脸色比刚才红润了不少。
“这文字,好生眼熟……”
秦竹奕见帮不上忙,注意力便被桌上那纸书页吸引,拿起来端详半天,喃喃道。
“秦大哥,你也有这样的感觉?”
祁雪闻言,放下手中的碗勺,走近了与他一起瞧着。
秦竹奕眉间蹙着,仔细地搜索着往昔的记忆,突然灵光一闪,敲了下脑袋。
“这是晋国的文字,你我小时候,祁夫人曾教过我们一段日子,小姐忘了?”
秦竹奕要比祁雪年长几岁,所以小时候同期的记忆总归是要比她深刻些。
“晋国?”
祁雪闻言,也隐隐勾起了她一些模糊的记忆,这似熟非熟的奇怪笔画,混杂着母亲慈爱的脸和划过指尖的手指,相关的记忆终止于父亲的暴怒,自此之后,母亲再没有教过他们这种语言。
原来这语言,是晋国的。
桐狄将承影放回床上躺好,也凑过来看。
“晋国的文字?我怎么不记得你和小姐学过?”
“那时你还没入府呢。”
秦竹奕笑道,嘴角的弧度却在和桐狄对视的那一刻僵住,脸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晕再次浮上。
祁雪看着两人颇不自然的神情,刚想开口打趣,却听见身后承影喑哑着开口。
“你们认得这文字?”
祁雪惊喜地转过身去,看见承影撑起身子半倚靠着床头,正探着头看向他们。
“你终于醒了!”
承影抬起未受伤的那只手臂,将朝自己跑来的祁雪揽在怀里,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秦竹奕和祁雪见此,纷纷默契地低下头,掩上门退了出去,守在外室以免有人进来。
承影赤裸的上身被纱布包裹的严实,但未伤的那边肩头却是露出的,祁雪的脑袋深埋其中,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上面传来温热的湿意。
她在哭。
心脏仿佛被揪在半空中悬着。承影小心捧起她的脸庞,额头与她的相抵,指腹耐心地一点一点替她拭去泪珠。
“别哭,小伤而已。”
这话不是说谎。
他受过的比这重的伤多了去了,有一次他就昏迷在野外的林子里,和被他杀掉的那些尸体横在一起,不知躺了几日,若不是司檀来寻他,把他从死人堆里拉出来,他早就没命了。
他命如草芥,世人皆命如草芥,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他浑然都不在乎。
但祁雪不一样,他要守护着她好好活,没人能伤她,也不许有人惹她难过,这是他浑浑噩噩活在这世上这么多年,生出的唯一一个愿望。
这一次许久未醒,与其说是昏迷,不如说是昏睡,神经紧绷了多日,他太缺休息了。
少女柔软的头发的身体擦得他皮肤发痒,香软在怀,细语温存,当祁雪抖着手指去碰他伤处时,承影第一次萌生出对她说谎的念头,皱着眉装作十分痛苦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哄得止住的眼泪,又倾泻流下,祁雪缩回手,挂在他脖颈上,泣不成声地嗫嚅着。
“都怪我,都怪我……”
承影心中升腾起懊悔,怎能为了满足自己的一点私心惹她伤心,赶紧改口道。
“骗你的,真的不疼了,血也止住了,有你照顾我,恢复的很快。”
祁雪扁扁嘴,显然是不信。
承影只得转移话题,朝着桌上的书页抬了抬下巴,问道。
“你当真学过晋国的语言?”
“看着那些奇怪的笔画确实有些眼熟。”
“那你现在还能看懂吗?”
听出承影急切的语气,祁雪抬手戳了戳他嘴角。
“若不是秦大哥提醒,我都想不起这是晋国的文字。”
承影无奈地叹口气,将祁雪揽得紧了些。
“这书页上的信息,对你很重要?”
祁雪扬起小脸,认真问道。
承影点头。
“我奉师命四处找寻这块玉玦,再由这块玉玦追踪找到这张书页,皆是为了查出这块玉佩的所有者是谁,现所在何处,其上的图腾又代表什么。”
“那归根到底,其实是这人对你师父很重要咯?是他老人家的旧友?还是仇敌?”
承影心中自有答案,这些年他替师父杀了这么多人,不会猜不到他最后的用意,可是在祁雪面前,他还是没有承认自己满身杀孽的勇气,于是只得沉默不语。
祁雪见他不愿回答,也不追问。
“也许书房里还留存一些材料,等你好些了,我带你偷偷去找一找,看看能不能译出这页纸上的信息。”
承影感激地捏了捏她肩膀,扶着她便欲起身。
“我没事了,现在就去书房吧。”
祁雪反手将他压回床上。
“不可,你乖乖把伤养好,若是再不听话,我就不带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