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没有人,也没有任何摊位,这是大胥新上位的皇帝在举行丧礼。
在这三天里,长宁城百姓需要闭门不出,不展开任何工农商业,以此来哀悼逝去的君主和为社稷献身的大臣。
丞相府里,一场清缴正在开展,皇帝下令,丞相曹启的所有金银之财,文墨之物都尽数充公,相关谋反人员被流放,至于普通的丫头婆子也都被打发,一时曹府空无一人。
士兵将装着物件的漆木箱子抬到庭院中央,全部打开暴露在外。
堂堂一朝丞相,屋里清理出来的东西却也没多少个箱子,金银钱票很少,都是些瓷器玉器,文玩古董,书册古籍之类。
胥离随手打开身侧的箱子,入目全是书籍,他俯身随意拿出一本,那书很厚很大,还没有拿近,书里便掉出来本小册子。
按理说,这些都是充公之物,胥离作为朝廷之人,不应过多关注,更不必说翻动阅读,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可当胥离看到那本册子掉在地上时,他总觉得这里会有答案,一个关于曹启的答案。
入夜,屋里点了好几盏火烛,显得亮堂。
夜风从窗户外伴着虫鸣涌入室内,将困意吹得一点儿都不剩。
胥离坐在桌旁,翻看着那本册子,不时眉头紧锁,各种情绪攀上面容。
永宁二年冬,妻病逝。
永宁三年六月二十一,江南大雨,西塘水患。
九月双亲故。
九月末,玉兰。
永宁三年腊月,天寒,盼春。
永宁六年三月二十七,赴长宁,赶春试。
四月二十一,放榜日,心忧。
永宁九年夏,原是贤妃。
永宁十一年,巫蛊之祸,太子被废。
永宁十五年,盛王谋反,流放。
永宁十六年春,八皇子夭折。
七月初七,嘉微公主和亲于陈国。
永宁十八年大暑,荣王落水溺亡。
九月十一,贤妃携子游船,兴盛而归。
十月,秀女进宫。
腊月初六,贤妃病重。
……
胥离摩挲着册子,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曹相和母亲曾相识,不过那是母亲已为人妇。
曹启杀了皇族一脉,不仅是为了颠覆社稷,还为了让胥离上位,只是因为他是贤妃唯一的儿子。
而当初嘉微公主远嫁陈国,曹启也曾暗中谋划阻止,不过最后皆以失败告终。
早些年,胥帝对贤妃宠爱有加,只是后来秀女进宫,何氏貌美伶俐,很快升了妃。
贤妃总是劝胥帝要关心社稷,切勿沉溺于酒色,可在男人看来,不过是女人间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把戏。
那年秋日乘船后,贤妃就染了风寒,后来病越来越重,也就那么去了。
胥离一直都觉得曹启文化渊博,胆略过人,后来直到他谋划社稷,又觉得他狼子野心,阴险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但现在,他又觉得曹启如何呢?
胥离合上册子,静静坐了好久,等杯中的热茶凉透,才缓缓伸出手拿起喝了一口。
第二日,胥离在丞相府中找到了那本失窃的《江南漫集》,但他没有声张。
他将母亲写得那本书,和曹启的那本册子一起锁在了木匣子里,就让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结束吧。
现在胥氏皇族重掌朝堂,皇帝新上位,全部都还在酝酿中,一切都是新生,一切都该重来……
胥臣脸上笑意明显,语气中尽是欣赏之色。
“李公子,朕看你与南姑娘都是有勇有谋的江湖客,与其做一株漂泊不定的蓬草,倒不如择一隅良所而安,不知我这长宁城可留得下二位?”
“况且如今大胥正改头换面,万物更新,恰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二位意下如何?”
李砚舟见此连忙拱手道谢,正欲开口却被南绾抢先。
“陛下虽新帝上位,但实则蛰伏多年,对朝堂之事见解甚深。加之如今六王爷与百官辅佐左右,大胥经此一遭,定能够万古长青,绵延百世。”
“南姑娘真是谬赞了,看来长宁城终是留不下二位。既然事已结束,不知二位想要什么奖赏?只要是我大胥有的,或者能够找到的,朕一定答应。”
“胥帝,在下曾不慎遗落一只墨笛,想来或许是落在了这里,此物对在下重要非常,希望陛下能帮忙寻找。”
“南姑娘放心,朕现在就增派人手,若是墨笛当真在朕这长宁城,想必一定会找到。”
南绾和李砚舟一齐道谢。
“多谢陛下。”
等出了殿门,李砚舟突然开口。
“师傅,其实我不明白,在人界寻找一个物件并非难事,只是不知师傅为何要卷入朝堂之事。”
“表面上借此事让皇帝帮忙寻找,实际上,师傅,你还有其他打算吧。”
南绾顿了顿,对啊,这件事似乎一直是她拉着阿舟往前走,她甚至都没有告诉他为什么,现在想想,倒是她疏忽了。
“阿舟,第一在凡间我们不能随便动用法术,第二我如此打算,也是受人所托。”
“知道了师傅。”
南绾清了清桑,柔和道“等墨笛找到了,我们就回西南境吧。”
李砚舟顿了顿,声音放得有些低。
“师傅先回去吧。”
进而绽放出灿然的笑脸“我呀!还没体验够呢!怎么能这么早就回去呢。”
女子站在城楼上,绯色的衣裙被风吹起,衣袖飘飘然飞舞,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火蝶。
乌发如瀑,让风吹得凌乱,头上别的金簪好似斜了一角,似乎刚经过一场奔波。
女子眉头微皱,望着远处的大胥山,瞧着城楼下熙来人往的百姓,一时也湿了眼眶。
“阿姐!”
女子听到呼唤,一时怔在原地,又迅速转过头,只见弟弟一脸惊喜,赶忙着跑来。
“阿姐!你怎么回来了?我都好久没有见过你了,那个陈王,他允许你回来探亲了?”
“陈国已经亡了,是杨将军带我回来的,阿姐太想念你,太想念长宁城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