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着天际,大街上灯火阑珊,叫卖的,往来行走的,打闹嬉笑的,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酒馆的招风旗迎着夜风在灯火中肆意飞扬,楼上挂的花色灯笼将酒馆显得五光十色。
二楼上,四周都是空荡荡的,没有窗户,是一片大露台,街上的吵嚷能清晰可闻。一连着远处寂静的湖面,都一览无余。
李砚舟靠着椅子,手里抓着酒壶,喝了一口又一口。
“今照古时月,不见旧时人。”
酒和诗,这是从前少年不爱的东西。
他就像肆意昂扬的风,从不想为此停留。
今夜惠风和畅,灯火阑珊,他怎么从未体会到酒的这般滋味。浓还是淡,清香还是醇香,对于一个不懂酒的人,自然不知晓。
可这酒,与他从前喝过的都不一样,甚至,连一等一的春花渐都比不上。
李砚舟思及此处,嘴角勾起笑,这司命啊,要是知道他正在质疑这数一数二的春花渐,估计可得好好和他说道说道。
“小兄弟一人?”
来人一身黑衣,腰间束着腰封,手里握着一把折扇,看着气宇不凡。
“何故独自喝闷酒?这天底下除了生死,其余都是小事,不过过眼烟云罢了。”
“你我素不相识,我也没心情和你说这些。”
“说起苦闷,在下也有一桩心事。”
“明日就是白露了。”
李砚舟闻见这二字游走的思绪快速拉回,白露,就在明日了。
“这是何意?”
“没什么,不过是逢场作戏,昙华一梦而已。”
“谁人不知,白露之时,少将军与苏氏女成婚,兄台此时伤春悲秋,恐怕不合适吧。”
男子在少年对面坐下,从酒罐子里也倒了一杯酒,接着便喂进嘴里。
“这酒,不够烈。”
“马背上的人,肯定喝不惯这市坊子里的酒。”
“你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
“不过你手心有茧,想来和习武有关。”
少年一双眸子隐在墨色里,纵使楼外灯火璀璨似乎也照不到这里来,晦明晦暗的角落里,一时也不知如何来形容此时的气氛。
“那我也不想隐瞒,我一名武将,纵横疆场多年,可到头来,还是得顺从父亲心意,听从他的安排。”
男子又往嘴里灌了好几杯,最后也干脆拿起酒壶喝起来,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桌上的空酒壶就一瓶连着一瓶。
“我根本就不想娶她,父亲看上的不过就是她苏府三两薄财。钱财,真有那么重要,这庄亲事在他们眼里就只是敛财的工具吗!”
男子说得愤然,可是终又无奈。
“你要娶苏家女儿?”
“是啊,那苏二小姐不过幼时见过一面,现如今哪还有任何印象!她进了我府里,怕是要蹉跎一辈子。”
“你不爱她,为何要求娶她!”
“身不由己,大梦一场罢了。何况,她能嫁进我们将军府,并不吃亏。”
原本李砚舟心里就闷得很,当下这话完全让他拉起警报。
少年只觉得心中有火在烧,她说他们从小相识,也曾有过书信往来,虽从未私下暗托过心意,可书信里的情谊是他裴子?一笔一划写的,一字一句,是他骗她的不成!
李砚舟以为苏落鸢喜欢他裴子?,所以才一次又一次选择了他,而那些逃脱苏府的话,也只是基于这份感情而衍生出的希夷罢了。
可现在,事实却告诉他,裴子?根本就是身不由己,娶她苏落鸢也都是应付之作!
他对她没有任何感情。
在苏府,她是攀龙附凤的棋子;在将军府,她不过也是敛财结交的工具。
她,就不应该是自己吗!
苏落鸢,是他用李小鱼这个身份,一次又一次担忧过保护过的人,她更是师傅,是霁月清风的人物!
去他的什么结局!
如果注定是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人,那这结局压根就不应该存在!
任何人,都不应该操控她。
即使这场幻境的结局是让师傅嫁于裴子?,他李砚舟就不信,没有改变的余地!
他从不相信什么天命,凡事都是事在人为!
他也只想让她做回自己。
少年手里拽着的酒壶哐当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眸子里全是厌恶,冷得像是捂了层霜。
“我是不爱她,可侧妃总归是要娶,若是能顺了父亲的心意,其实也无所谓。她这种小门小户的女子,一个侧妃足够了。”
“听说她从小没了娘,女子就应在闺阁中管教好,没了长辈的管教,谁知道会是什么德性!”
“这保不准啊,生得灰容土貌,膀大腰圆!”
男子说得轻而易举,语气里也没了刚才的无奈,更多的是看客心态,像是在评价一桩不足为道的糗事。
少年的身体往后仰了仰,不知是饮酒的缘故,双目已经充血,变得异常乖戾吓人。
“你再说一遍!”
“兄台,难道你不这么认为?一个女子而已,我戎马多年,干的都是护国卫家,战功赫赫的大事!哪能让她栓住了脚!”
“令人作呕。”
“什么?”
“哗!”
桌上的酒壶直直被砸到男子头上,碎片划伤了额头,鲜血冒出往下淌,半张脸都被染红。
裴子?从醉意中顿醒,一只手捂着半张脸,眼中的怒气直冲天灵盖。
“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弄死你。”
少年一字一顿,洒落的酒水四处飞溅,甚至落了好几滴在少年俊瘦的面颊上,像是未干的雨珠。
“你算什么东西!”
裴子?直接把酒桌子掀了。
瞬时间,剑拔弩张。
少年几步上前,将男子扑倒在地,一手揪着衣领,一手的拳头狠狠落在裴子?脸上。
裴子?可是练家子,哪能压下这口气。
迅速将身体一翻,从少年的桎梏中脱离出来。捡起地上的酒壶使劲向前砸去,趁此一瞬,一脚踢向少年。
李砚舟往后退了几步,身体碰上一张酒桌子,哐哐啷啷又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