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绝对不可!”
那折了腰的病娇美人董贤正优雅地缓步下台阶,被这声怒斥惊得瘫软在半途起不了身,轻声揉着脚踝唤道,
“婴齐哥哥”。
对他无所不应的赵婴齐破天荒未搭理他,而是眼眶赤红的盯着许翊:
“这门婚事我不允。”
他的爱侣,被他父亲当着他的面生生斩杀的爱侣闳子高——
此生最为挚爱之人,活生生又站在他眼前,却是为了与他人成婚。
他赵婴齐坚决不允!
董贤忍着脚踝和心上的剧痛,走到赵婴齐面前攀住他的袍袖,
“婴齐哥哥,你怎得不理我?”
赵婴齐咬牙,似是未听见他的话,也全然不觉他的存在。
董贤噙起泪,顺着赵婴齐带着剑芒的视线看去。
眼前那男子,明明就是平平无奇!
虽说俊美,却远不若自己这般惊艳绝伦,只是身形颀长,宽肩劲腰,看上去更高大挺拔些而已。
不知婴齐哥哥为何……
董贤咬唇,眼底蒙上一层厚厚的水雾。
此时此刻的温峤心中几乎喜极而泣。
狗皇帝眼瞎,居然瞧中了许翊这东西。
他温子徉压根不想与那登徒子有一丝半点瓜葛!
如今不是正好?
姐姐要报恩,为此人谋仕途,
在狗皇帝身子底下,岂不正是一步登天,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想象着这无耻之徒被狗皇帝夜夜磋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竟是忍俊不禁地勾唇。
侧脸瞥见姐姐和许翊均眉头紧蹙,温峤上扬的唇角不由松懈下来,他敏锐地意识到,事情并非他想得那般简单。
“皇帝!”
温凌玉扑通一声跪下,她并不清楚许翊的想法。
只是她定要竭尽所能将他留在温峤身边。
温凌玉不想战战兢兢地度过两年后,又被送进那鬼气森森地府一般的墓中,化为累累白骨。
“子徉与灵均两情相悦已久,求皇上成全。”
“你闭嘴!”赵婴齐咬牙,「两情相悦」这词碾磨着他的神经,实不堪忍。
“灵均,若你想入朝为官,明日进宫来,做朕的太子太傅可好?”他换上一笑张脸柔声道。
许翊敛眉垂目一言不发。
赵婴齐又问了一遍,
身前人还是一言不发。
他走近许翊,伸手去触上睽违已久的那张面庞,手指太过冰凉,被他抚触之人一个激灵,伸手将赵婴齐腰间所佩的饰剑拔出。
众人齐齐惊呼,曹公公连滚带爬上前,被一声厉喝惊得跌伏在地。
“谁敢过来?”
只见许翊举起佩剑,下一瞬,他将锋利的剑尖抵在自己脖颈左侧,屈膝跪下。
危机时分,许翊豁出去了!
“子徉,颈动脉,一刺之下会有血柱喷迸而出,听说煞是好看!
我曾答允你会为你放一场烟花,如今只能以周身鲜血以献。”
漂亮的桃花眼眸回身,让接住这眸光的温峤心跳生生漏了几拍,脑中一时间琴音铮鸣。
一场戏挥洒自如地演完,许翊无语至极地忽略了头脑中疯狂旋转、尖叫为自己奥斯卡影帝般的演技点赞的声音。
他暗暗寻了个不紧要的位置,忍痛将剑尖刺入几毫米,待鲜血流得足够骇人,凛然道:
“许翊一心求死,请陛下成全!”
众人惊呼。
“许翊——!”
温峤正要扑上前,突然瞧见头抵着地,剑已堪堪刺进颈间的那人唇角勾起一个只有他能看得见的笑意,好整以暇地对着他霎了下眼。
他生生截停了已然扑出一半的身形。
“灵均,你赶紧将剑放下,朕愿听你把话说完!”
赵婴齐心口砰砰乱跳。
他眼前不再是许翊,而是年少时的闳子高。
闳子高倒伏在血泊之中,胸口插了一柄匕首,
他冲上去抱着那具已被血浸透的身体,闳子高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笑着对他说:
“婴齐惯来爱穿白衣之人,走得时候倒让你见着我一身红衣而去,
来世,婴齐可还会再爱我?”
从那以后,世人都只道,南邺永寿帝,素来只偏爱那红衣美人。
「闳子高,何苦又问来世,生生世世自己都会爱他。」
身前传来很近,却听来很远的声音:
“谢陛下成全,我此生只爱温峤,只想与他朝暮共往、白首相依。
若与他此生无缘,许翊毋宁死、不苟活。”
赵婴齐心不受控地抽了一下,兀自喃喃:
“朝暮共往,白首相依……哈哈哈,好,甚好!”
笑声阴恻。
他心中涌上无尽的疲意,仰头阖上眼,有泪不经意砸下。
「子高,你回来了,可是这回爱的却不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