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归一连忙将那具白骨又重新塞回了床底下。
她不确定甄姑娘能不能看见这些,只是如今的她亦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事情真和她猜测的一样,那么大观楼的那具白骨应该也是自己,甚至水底下或者也放着一具自己的尸骨……
那么,玉钏坠落的那口井底,可能也放着一具自己的尸骨。
所以,梦里的那些……并不是所谓的梦,而是自己曾经切切实实经历过的——死亡!
这样一来,木牌上的字或许是代表着自己曾经死亡的次数?
十一次!她已经在这个世界已经死亡了十一次!
这是一个无限循环需要我逃出去的世界。
然而每一次的“重生”,我都会失去记忆,甚至忘记自己的目的,于是便只能顺着原定好的世界线走向一次次的死亡。
某一次世界中的我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为下一次的某个我留下了线索。
“归一,你怎么了?满头大汗的?”
甄姑娘一走进来,就看到归一坐在地上,苍白着一张脸,额头上更是挂着豆大的汗珠。
归一看向甄姑娘,勉力一笑,将受伤的手递到甄姑娘眼前:“姑娘,我刚刚不小心,被石头砸了手。”
看到归一满手的血迹,甄姑娘一脸吃惊,忙道:“归一,你等等,我去帮你叫大夫。”
待伤口被包扎好,甄姑娘仍一脸担忧道:“归一,你也太不小心了。这几日,你就先好好休息吧。”
归一沉默地点头,算是答应。
只是比起休息,她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这样一个个迷雾一般的谜团困扰着她自己,如今她还只是堪堪撕开了这世界的一角。
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还需要她去证实。
半夜,待甄姑娘睡下后,归一便悄悄提着灯拎着锄头独自前去了大观楼。
比起白日里的大观楼,晚上的大观楼显得阴气略重,再加上这更深露重,这大观楼内就显得更加阴森恐怖了。
可归一此时却没有空考虑害不害怕的问题,因为此时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因之前下午下了一场暴雨,如今树下的泥土远比之前的要结实了许多。
将带来的灯挂在树上后,归一便挥舞着锄头开始了挖土,随着地上的土渐渐被挖走,藏在里面的尸骨也渐渐显露在月光之下。
归一放下锄头,将挂在树上的灯拿起来,放在尸骨旁,由工具改为徒手。
等终于将全部尸骨挖出并拼好后,归一也终于瞧见了尸骨左手小指上的骨裂。
确认完尸骨身份后,归一一刻也不曾耽搁,又重新将尸骨放回自己刚刚挖出来的坑里,再用土掩上。
做完这一切,归一便拎着灯,带着锄头回去了。
这样一来,便只剩一个地方待她去证实了。
————
眼下,水里她去不了,但是枯井她来得。
看着面前的尸骨,归一觉得,没有哪刻她的心比现在还要平静。
沉默寡言地看着面前的“自己”,害怕吗?
或许比起接下来的未知,“自己”反而要让她安心许多。
她已经在这个世界死了十一次了,她不确定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机会。
比起一一找到自己的每一具骸骨,眼下更重要的应该是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
她真正的记忆早已丢失,
如今的她只记得她是归一,要离开这个世界。
她现在的身份是甄姑娘的丫鬟……
等等!
归一猛地想起最开始的时候,甄姑娘说,还有半个月,她们就要回去了。
或许这个半月之期,也正是她最后的期限。
确认尸骨的身份,证实完自己最后的猜想后,归一也无心停留,转身抓着绳索爬上井口。
“归一。”
绳索收到一半,却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或许是这寒夜清风的影响,这声音带了些许空灵与幽静。
归一下意识回头,而手中的绳索也因恐惧而再一次失手掉落井底。
看着面前不知何时出现的晴雯,归一下意识看了一眼被自己放在一旁的灯笼,早已被风吹倒,孤零零地倒在地上了,更遑论里面的蜡烛。
“晴雯姐姐……”
归一心底再次不受控制地被害怕的情绪裹满全身,就连这声招呼,短短四个字,却带上了颤音。
晴雯看着归一,脸上扯出一抹笑容,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笑容,也不知道是不是归一的心理作用,在这黑夜之中总觉得额外的生硬和瘆人:“归一,你在这做什么?”
归一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道:“晴雯姐姐,我梦到玉钏了,她说要我帮她姐姐找簪子。”
“找簪子?”晴雯很明显地一愣。
归一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主动上前拉住晴雯的手,面露惊慌:“晴雯姐姐,你说玉钏是不是找簪子的时候不小心跌进井里摔死的啊?”
“她那天还要我帮她找簪子,我要是当时帮她一起找,没有和姑娘先离开,玉钏会不会就不会出事啊?”
说着说着,归一眼底竟落下几滴泪来。
还不等晴雯说什么,归一就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哽咽道:“对了,晴雯姐姐,你怎么在这?还穿这么少,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面对归一突如其来的情绪与关心,晴雯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只是待看清归一眼底滑落的那两滴晶莹的泪珠时,晴雯却还是下意识地拿出随身的帕子,轻轻为归一擦去眼底的泪花,柔声劝慰道:“她自有她的去处,你也不必为此伤心自责。要知道,这世上人命皆有定数,又岂是你我二人一言可以妄自更改的?”
“定数?”
归一抬头,几滴泪虽是假意,可说着说着便不免多了几分真情。
如今听到晴雯的安慰之语,反倒多了几分迷茫与试探。
“那晴雯姐姐,你我二人的定数又是几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