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的声音在空旷处回荡,像是带着钩子,难以忽视。
戳人眼球的红缓缓在他脚边落下,垂在白玉围栏上,头发草草用一根红飘带绑着,有些歪,仔细顺着这根带子看去,竟然隐入发丝间,系在了腰上,用来固定衣物。
若是把头绳一扯,岂不是连带着全身衣物一同褪下?真是令人遐想的光景。
赫连空桐在一众弟子的惊呼中,干脆在白玉围栏上坐了下来,也是这大胆妄为的一番动作,北宫离顾不得平日里的礼法,抽出霜白长剑“噌”地一声直指赫连。
“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肆无忌惮,孤闯清天门!”
被人拿剑指着的教主却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甚至直接略过向其身后的长老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老东西们。”
“你!”玄历气得吹胡子瞪眼,碍在众多弟子前不好爆粗口,只能憋住一口气,涨红了脸。
每一次遇到这纨绔,总是被他嘴皮子上占了上风,无一例外,更有甚者能被他气出心障来!
仇淼横眉上前:“不知赫连教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我们似乎不是可以和蔼攀谈的关系。”
他拍了拍北宫离的肩膀,示意他先把剑放下。
寂峰作为几个长老中唯一的女性,敏锐察觉到赫连进来之后,门外弟子居然没有声响。
她语气不善,问道:“我守门弟子呢?你把他们怎么了?”
赫连空桐支起一条腿,将前面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您放心,放倒了而已,没有性命之忧。”
“寂峰长老别来无恙,容貌不减当年,更有韵味了些。”他笑眯眯的,唯独对寂峰没有过分言语,反倒有些像讨长辈喜欢的顽童。
寂峰别开眼睛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封东来鹤发童颜,是四大长老中年纪相对最年轻的一个,等赫连空桐嘴上不饶人完了才走出来,打趣道:“那看来教主是来看新盟主上任的热闹吧,大可提前说一声,好给您准备舒服些的贵座,不比坐在破石头上来的舒服?”
“破石头?”赫连空桐拍了拍白玉栏杆,嗤笑一声:“清天门真是财大气粗啊,羊脂白玉,当做破石头,背地里得捞多少油水。”
“你个魔头瞎说什么!清天门几十年的根基,加上与人结善缘,贵人送的珍财异宝数不胜数,怎是捞油水!”
底下不知道是哪个看不懂形势的初生牛犊,对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都敢吼,真是不要命了。
赫连空桐慢慢回头,在人群中准确无比地盯住了那个傻小子,尽管他身边的同伴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捂住了他还要输出的嘴巴。
赫连的表情甚至称得上是温和,但那少年就好像是看见了毒蛇吐信,一阵阴寒涌上背脊,汗毛竖起。
“大人说话,哪有小孩子插嘴的份。”他眼睛睁大,头一歪,长发遮住了半张脸,整个一鬼魅做派,顿时把下面一圈小娃娃吓得噤声。
“现在的孩子真是被保护得很好啊,在什么场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天真的可爱。”
玄历护短得很,拉下脸来警告他:“跟小辈计较,魔教的肚量也是到底了。”
赫连掩着嘴巴“噗嗤”笑出了声,细长的眉毛跟着轻颤,真的像是茶馆里富贵人家听了笑话的小公子,他肤白,眼尾天生就泛着点红,笑起来更是妖冶。
玄历还以为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脸色黑如锅底。
其实赫连只不过是在笑,刚才自己吓那个弟子成功的恶作剧而已。不过此时这番举动,在众人眼里就完全应和了疯癫魔头的形象。
“啊,不好意思,刚才你是在说,我跟小辈计较?”赫连转过头来又嘲讽道:“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也算是小辈呢?”
“不过也无所谓。”赫连拍了下手:“这次我来,主要是澄清一件事。”
他从栏杆上站了起来,如履平地,风将他的外跑吹得鼓起,青丝在身后飞舞,一脸认真地说:
“前武林盟主司空六簙——不是我杀的。”
……在场一片安静。
这就好比黄鼠狼都杀到鸡窝里来了,把最肥的母鸡吃掉,含着一嘴毛对小鸡崽们说:你妈妈离家出走了。
玄历终是忍无可忍,指着他破口大骂:“大胆狂徒!还真以为我们偌大门派不敢围剿你一人吗!想当年你欺师灭祖,现在又杀武林盟主,赫连空桐,这天下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这世道怕是容不下你!”
已经在江湖上传遍的事情就如同板上钉钉,他赫连空桐此时来草率辩驳,更像是落井下石,嘲笑清天门的无能。
事及杀害前任盟主,仇淼在第一时间没有下杀令,因是担心这个只身前来的魔头会否有其他诡计,但是拉扯一番时间,最后真的只是一句话的事情,那么,也就不必再顾忌什么。
“江湖谁人不知,除了你赫连空桐,还有谁能杀他司空六簙?”
“今日便杀了你,为我爱徒报仇雪恨!”
“我清天弟子听令——”
兵戈四起,圆台之下,呈包围之势,赫连默不作声,孤立玉栏之上。
“杀!”
随着仇淼一声令下,白色劲装青年再次出现在赫连面前,那双静若寒潭的眼睛倒映出红色的身影,冷冷答道:“是。”
一剑破空,直指咽喉,赫连空桐脚下运力,瞬间跃出十余米,半空中,好似翱翔的凤凰。
他轻功在武林中少有人追得上,想要现在逃出重围完全是小菜一碟,这也是他本来的想法,不过现在……
赫连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仇淼身上,那老家伙也在底下回之以视线,如鹫一般阴鸷无情,哪里有对失去弟子后的伤情,分明是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