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一身病号服的黑面具抬头看向门的方向，好像隔着门看到了即将到来的访客。

自从被义警送进阿卡姆，他就平静地接受了面对监禁的命运，除了一番争取维持脸上的面具，并没有其他动作。

这令红头罩和蝙蝠侠都有些不安，揣测他在暗中谋划什么。

他们的担忧无不道理。

黑面具和他的同学奥斯瓦尔德·科波特一样，具有超高的智力和谋算，他比后者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他了解布鲁斯·韦恩，因此也更了解蝙蝠侠。

面对红头罩的针对，黑面具先是隐忍、蛰伏，在暗中观察，收集到足够多的情报后，他发动了一连串阴谋。

第一环是利用稻草人对付红头罩，虽然他失败了，后面被红头罩反杀意味着他逼供得到的情报并不一定可靠，但他仍然得到了他最想要的。

紧接着他发动了第二环，是卢修斯·福克斯，韦恩企业的CEO，布鲁斯·韦恩的得力助手之一。

环环相扣，让人难以招架。

如果说第一环还让人以为他只是在报复红头罩，或巩固犯罪帝国的话，那么第二环就图穷匕见了。

他针对的人，由始至终都是布鲁斯·韦恩。

在布鲁斯·韦恩不在哥谭的日子里，黑面具发现了蝙蝠侠的异常，从一些受害者（犯罪嫌疑人）、目击证人和摄像镜头的记录下的画面，他敏锐地发现了这个版本的蝙蝠侠与之前的行事风格、战斗方式有微妙的区别。

尽管前者在努力模仿后者，身形和装备也相差无几，但黑面具还是留意到了前者出手更为狠厉暴怒、难以掩饰杀气的路数，为夜里的哥谭又多增加了一丝恐惧。

伴随着布鲁斯·韦恩的回归，蒙面义警又恢复到了从前的风格。

黑面具不需要实际证据，他只要把碎片拼凑在一起，组成可以大致看得清楚画面的拼图就可以了。

韦恩唯一后代消失数年的神秘经历、滑雪跳伞等极限运动、蒙面义警与韦恩回归哥谭差不多时间出现的时机、蝙蝠侠层出不穷高科技高成本的装备……

种种巧合放在一起，共同指向一个不可思议的真相。

因此，在确认哥谭因为过量使用氯JJ气而导致铅水管腐蚀严重后，黑面具就酝酿起了这个计划。作为曾经在哥谭有权有势的名门望族之一，他都记不清多少次听说韦恩家族建设哥谭的丰功伟绩了。

看，铅水管给韦恩这座大厦打了地基，将它高高举起处于一个凌驾于各家族之上的地位，现在他要把它们抽掉了。

他要毁掉布鲁斯·韦恩在意的一切，韦恩企业、家族名誉，以及整个哥谭。

在被义警们抓住送入阿卡姆精神病院前，他已经安排了人手在哥谭各区鼓动抗议，利用人们对铅中毒的恐慌和怨恨，引导民意攻击韦恩集团。同时他也在社交媒体、报业集团有所布置，意在将韦恩家族与铅中毒的案子紧紧联系在一起，以后凡是提到铅水管、重金属中毒就立刻想到韦恩，让布鲁斯·韦恩成为众矢之的，身败名裂。

黑面具有些遗憾，他本来试图联络在金融圈混得风生水起的科波特，一起做空韦恩集团的股票，可惜对方没有答应——黑面具怀疑科波特会自己偷偷搞，虽然他不高兴，但并不介意，只要能对韦恩不利，别的他无所谓。

以白色为基调的病房内，黑面具缓缓把今日份的星球日报放回桌子上，还特别用手整了整，抚平纸面的褶皱。

被捕后，黑面具什么都没有招供，对监禁也十分配合，只是要求每天读报纸看新闻。

今天，他终于看到了他想看到的消息。

报纸头版头条赫然用大写加粗的黑体印着一个耸人听闻的标题：“韦恩集团CEO称韦恩家的铅水管正在毒害整个哥谭。”

他把身体后仰，心满意足地仰头，舒展身体闭眼深深呼吸，仿佛鲨鱼沉浸在血雾的迷人气味里。

没多久，他等到了他的首位访客。

黑面具隔着防爆玻璃门打量红头罩，神情放松，目光专注，几乎能被人称为深情。

“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早来见我。”

红头罩因他的目光感到了冒犯，声音冰冷：“我的拳头很想念落在你身上的感觉。”

“生活是那么晦暗无趣，只有这种幽默最为可贵，敢于在命运面前解下裤腰带，永远不要丢失它。”

红头罩不耐烦地和他绕圈子，抢走了对话主动权：“你想对韦恩做什么？”

“还是这么直接哈，”黑面具吐槽了一句，没打算再撩拨红头罩的神经，他指点报纸上最惹眼的标题，“你见过鲸落吗？” 逝去的鲸缓缓沉入海底，不断被吞噬、分解、消耗，其能量供养各类生物，一鲸落而万物生。

红头罩忌惮地闭紧嘴巴，尽管是面具之下，他仍然担心自己的反应会被对方看穿。韦恩这个姓氏落在他眼里如熔岩烫伤了他，他有八九分怀疑黑面具已经知道了蝙蝠侠的身份，黑面具也许也清楚他知道了这一点。

两人对视，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黑面具显然很享受这种沉默，他站起来，手臂微微张开，手心朝外表示没有武器，他缓慢走到红头罩面前，与他面对面站立，四目相对。

“蝙蝠侠和他的家族是鲜血，常常被鲨鱼包围，所有义警做出的愚蠢决定，使他们一点一点陷没于那望一眼都会窒息的无尽深海。”

黑面具的话就像诅咒，萦绕在蝙蝠一家的身上。

“你是被他抛弃的孩子。”

“不是那个阳光般的格雷森。”

“你们年纪对不上，所以你是来自未来？还是其他宇宙？”

黑面具就像是会读心一样，揭开红头罩身上的一个个秘密。“被抛弃”是红头罩陷入恐惧毒气时最先讯问得到的情报，可信度最高。而红头罩和蝙蝠侠之间的关系，黑面具观察了他的战斗风格、作战服的标志，最后结合事实大胆猜测，是daddy issue，而不是情侣或其它。

“大西洋的风暴只会更加猛烈，可怜的男孩，来我这儿吧。”

黑面具即将落在红头罩肩膀的手顿住了，因为门被人踢开。

黑面具不满地瞪视不速之客蝙蝠侠：“我们玩得正开心，你为什么要进来打断？”

红头罩微微低头，似乎陷入了无声的挫败，那一刻他高大的身影和错做了事的孩子重合了。

“离他远点。”低沉的嗓音转移了黑面具的注意力，红头罩无声地退到房间的另一边。

义警拎着黑面具的衣领，实打实地给了对方的颧骨一下，如一头护崽的雄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