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峰主长老都没带弟子前来,不就是笃定了没有哪个傻瓜参考者会挑战除他以外的人吗。
等会儿那些参考者进了第一层的锁灵台,恐怕一个个都争着抢着要来挑战他。
根据隐藏规则,只要能赢了他这个没有灵根的废人,便可算作连赢三场,直接进入第二层。试问谁不想走这个捷径呢?
文茵不疾不徐地往正中空着的座位走去,缓缓落了座,用眼神示意谢凉站在她身后。
方一落座,文茵便听到一道阴恻恻的声音自右手边传来。
“好几年没在这弟子大会上见到老祖了,还以为今年老祖又要在三月底四月初宣布闭关修炼,躲过这弟子大会呢。”
说话的是莲琴峰的黄峰主,他本是文茵的师叔,可近些年困于元婴后期,修为难进,故只能含恨称呼文茵一声老祖。
修仙界强者为尊,纵使黄承志从前是文茵与徐劭倾的长辈,现在在他们二人跟前也只能恭恭敬敬的喊一声老祖和宗主。
黄承志素来与文茵不大对付,那日在议事堂见文茵要收一名凡人做弟子时,也是心中窃喜。
今日他本以为按照文茵的性子肯定是宣布闭关修炼,不来这弟子大会凑热闹的,可没想到,她还真敢带着那个荒唐的凡人弟子过来。
文茵半眯着眼睛,装作没听出他话中的讥讽,“今日天气好,我人也精神,所以带着我小徒弟来玩玩。我记得从前宗门有一条关于弟子大会第一关的隐藏规矩,怎么,是我蜗居雪灵峰太久孤陋寡闻了?如今是没有这条规矩了吗?”
文茵的声音很轻,却夹杂着化神圆满修士的磅礴灵力。当她问出‘如今是没有这条规矩了吗?’这句话时,在场的峰主长老脸色一变。
规矩自然是有的,可是有雪灵峰那位废柴首徒在,哪个没脑子的参考者会选他们座下的筑基金丹弟子?
当然,这些话自然无一人敢当着文茵的面说出来,但几位峰主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就连一向爱打圆场的郁惜玉也是缓了一会才起身向文茵撒娇找补:“师叔,我们天玉峰的那几个您又不是不知道,各个都想来出风头,我作为师尊也不好厚此薄彼,所以就一个也没带,您要是想见他们,我现在就传音给他们,要他们都过来向老祖见礼。”
一旁有眼力见的几位峰主连忙跟着郁惜玉说了些俏皮话,一个个的都急忙拿出传讯符给自家得意门生传话。
文茵眸子微眯,露出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她转头去看身后自家徒弟,却见徒弟低垂着脑袋目光落在流光溢彩的玉石砖上。
“长安,你那些师兄师姐这不一个个的都要过来吗?所以师尊说你不用急着走。”
谢凉听到文茵的话,低眉下首,露出浅笑,可他的笑意同文茵一样未及眼底。他的手缩于袖内,微微攥着,他觉着自己方才那一瞬好像回到了谢家,那些带着鄙夷的目光或多或少的在他身上停留。
仅因为他没有灵根,所以他做的任何努力在外人眼中都是徒劳。
黄承志见文茵这般作态,只得随大流将莲琴峰的弟子一同唤来当陪客。
黄承志暗自不爽,眼睛在文茵与谢凉之间瞄来瞄去,瞧见谢凉穿着一身黧色的新衣,袖口却绣着那熟悉的碧桃,他张口调笑。
“老祖对自家弟子果真是疼得紧,居然连道袍上都贴心绣上了老祖自创的碧桃法阵,看来老祖亲自为娇徒打饭一事也是真的,难怪明学堂里会流传出那些风言风语。”
“什么风言风语?”
一道威严肃穆的声音自殿门处响起,众人抬头去望,便看见了一身隆装的徐劭倾。
他头戴束发玉冠,身着碧绿蜀锦长袍,腰间系着橄榄绿祥云纹腰带,身形挺直。无论是造型还是体态都与以往的朴素亲和的模样大不相同。
弟子大会是宗门要事,徐劭倾身为宗主除了要裁定胜负,还要主持大局,故每年此时,他都会脱下那一身淡雅的道袍换上盛服。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说老祖能收个凡人做徒弟是因为看上了凡人的美色呗。弟子闲着无聊就爱编些艳俗的话本子,我前几日去明学堂授课,还缴了一本呢。”
黄承志掀了掀眼皮,惺惺作态地看向文茵,又道:“不过老祖这等风清月白的人物,自然是清者自清,没必要和小弟子计较。”
文茵望着那挑衅的眼神,自是明白黄承志是有意把那些乌七八糟的流言拿到台面上来讲。
无相宗不算小,可流言八卦的传播速度也不慢,文茵虽不常出雪灵峰,却也在弟子讨论时听过一两句闲话。
“好一个清者自清,黄峰主这般心境为何还囿于元婴数百载?”
文茵勾起唇角,哂笑道。
若流言只在小范围内流传,文茵本也不打算管,可如今那艳作一出,每日来雪灵峰找谢凉麻烦的人也越来越多。
文茵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弟子被人欺负,又怎么不怒。
可偏生她是无相宗的老祖,怎么好因弟子间的比试与那些弟子斤斤计较。
文茵出席弟子大会的目的不为别的,就为替自家徒弟撑腰正名。那条隐藏规则,看上去是对谢凉不利,可实际上却未必,上了锁灵台,大家都是凡人,谁又怕谁?
今日徐劭倾带来的弟子是伤病大好的念英,他因着重伤一直在峰内休养,消息也分外闭塞,自是不知在弟子间关于师叔与她小弟子的流言已经愈演愈烈。甚至有心思活络的弟子还连夜写出了本《霸道老祖一夜风流,青楼小倌秒变首徒》。
这书虽是胡编乱造,但用得都是些淫词骚语,看得人脸红心跳颇为上瘾,所以在百无聊赖的弟子间流传胜广。
念英听到黄承志这话,心中又恼又急,顾不得师尊与几位峰主长老在场,扬声道,“黄峰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峰主没在课上呵斥那些弟子?就这么任由他们编排老祖?”
黄承志斜瞟了一眼愤慨的念英,转头看向徐劭倾,“宗主,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不同念英计较。可念英这孩子还真是少年心气,我再怎么说也是元婴修士,莲琴峰的峰主,他就这么没大没小的讲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老祖的徒弟,竟这般向着老祖。”
短短一番话既表达了对念英以下犯上的不满,又挑拨了念英文茵与徐劭倾的关系。可见黄承志嘴上虽说着不计较,心里却是极为不满。
徐劭倾面色一沉,玉冠前的垂旒微微晃动,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哦,是吗?黄峰主既然知道念英是本宗主的徒弟,那为何不回答念英方才问的话呢,难不成是看不起本宗主?”
“你...”
黄承志自认长辈,平日里一贯这般阴阳,即便文茵与徐劭倾再不满也没直截了当的下过他的面子。可今日不知为何,一个个的都不买他的账。
他平日孤傲惯了,此刻也没有其他人出来替他当说客,一时间气氛僵在那处。
“念英说得是,我确实该呵斥那在课堂上看话本弟子的,是我当时办事疏忽了。”黄承志冷着一张老脸,吐出了一番算是认错的话。
却见文茵听了黄承志的话,飞身到他身前,一双淡灰褐色的眸子微缩,眼神冰冷如飞雪,“话本呢,你不是缴了吗?拿来。”
黄承志感受到文茵释放出的灵压,身形微微僵滞,额间冒出细密的汗珠,他垂头无言,默默地从储物袋中拿出那本《霸道老祖一夜风流,青楼小倌秒变首徒》递给文茵。
这话本子虽连封面都潦草不已,却皱皱巴巴的像是被多人传阅,翻得连书皮都快掉了。
里头的主角更是连名字都未曾改换,霸道老祖就叫文茵,青楼小倌便唤长安。
文茵当着众人的面草草将书翻过,冷哼道,“这孩子挺有天分的,就是不该来我无相宗,该去凡间当个骚客。”
“可知是谁写的?”
徐劭倾声音沉得如坠崖的巨石。
“等一会那些弟子们都来了,问问不就知道了。”文茵将话本丢进自己腰间的桃粉色储物袋,神情冷漠的回自己座位重新坐下,又望着未动的徐劭倾,轻声唤道,“师兄还不落座?一会参加弟子大会的弟子们可就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