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小兴和刘小山吃素斋的功夫,颜墨桑将宝月叫到禅院门口,低声嘱咐道:“你回宅里一趟,替我问候二叔二婶三叔三婶;跟二婶说一下,碧珠病了,等养好了再回宅中;再问一下三婶朴哥儿乖不乖,有没有给她添麻烦。”
宝月心知这趟差事不好办,可怜兮兮地看着颜墨桑。
颜墨桑也没有更好的人选,无奈道:“你回去之后先去见三婶,寺里发生的事都可以告诉她。她是你的正经主子,我不为难你,想来她会护着你的。你也不用急着今日回寺中,若想在宅中歇一歇,明日后日再来都成。”
宝月听她如此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应下。
颜墨桑拿出一些铜钱给她,让她雇车、饿了买零嘴吃。
宝月回宅中传完话,赶在天擦黑前就回了寺中。
自从来了昭觉寺,虽然害怕黑猫,但不得不承认在寺中的生活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
颜墨桑待下人极其宽厚,不但没有朝打暮骂,甚至连活也少。只有无忧忙不过来的活计才会让她们做。
就连猫猫,因为之前听了住持的话,她偶尔也敢远远地看看了,新来的几个小狗看着也十分活泼可爱。
再加上银珠、丹朱二人年纪小,又不像碧珠那样傲气懒惰,三个人一块倒玩得挺开心。
故而如今宝月相对于宅中更乐意待在寺里。
原本要找颜墨桑回话,不想颜墨桑和无忧都不在屋里。宝月只好先回了自己屋里。
原来早些时候颜墨桑便带着几个狗崽和小兴等人一起去找寂照大师了。
女眷禅房的院子有点小,颜墨桑见四个狗崽崽爱玩,便索性做了狗绳,带着它们一起出门了。
两只猫和四花留在屋里睡觉。
到了寂照大师的禅房,寂照大师还在给其他人看诊,众人便在院外等着。
此处禅院侧方和后面都辟出了空地用来种草药,有的是低矮绿色植株、有的开着各色花朵、有的是藤曼,绕着插在旁边的竹竿向上攀爬……
颜墨桑不认识这些植物,但见几个狗狗都想往那边去,便让小兴和刘小山各牵两只小狗往另一边去逛了,免得踩坏了草药。
见他们走开,颜墨桑低声向无忧问道:“之前二婶婶要发卖小兴,小兴的身契如今在哪?”
“应该还在二太太手里。”无忧道:“之前大姑娘和朴哥儿因为老爷太太的过世悲恸不已,又年轻不懂家务,对二房三房也十分信任,二太太来要下人身契的时候便给了她。人伢子帮忙卖人都是先把人领走,寻到买主了再来找卖家要身契、签契书。”
“既如此,我们需得先想办法将小兴的身契要回来。”颜墨桑思索道。
“如今碧珠的事必然成为二太太心中的刺,姑娘直接出面怕是不好办,是不是还是借三太太之手比较好?”无忧道。
颜墨桑笑笑:“咱俩想到一块去了。不过还需要琢磨琢磨,不能让三太太发现我们总利用她,即使她不能对我们如何,只怕待朴哥儿的心就没那么好了。”
“姑娘说的是。先前大房被打发的下人有二十来个,除了小兴,应该还能寻到其他人,我上午跟杨管事说过,他应该会慢慢访查。”
“嗯。”颜墨桑点点头,又问道:“你知道小兴为什么不想被卖吗?”
无忧想了想,明白了颜墨桑的意思,细细解释道:“小兴的父亲姓曹,我们都叫他曹大哥。听说他年轻时因家中贫困无钱免戍,只得去边关服兵役,后来因为受伤断了一只手,这才退下前线。原本已经在边关娶妻安家,不料多年前一场雪灾,在边关难以生存,夫妻二人逃荒路上被沈家买下,得以活命。曹大哥这人一直奉行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原则,因受了沈家恩惠,便一心为主家做事。
咱们太太出阁之前在家中备受宠爱,出嫁时带的嫁妆自不必说,连陪嫁的人也都是精挑细选的。曹大哥夫妇忠心耿耿,所以才能一起陪嫁来颜家。
曹大哥夫妇当年逃荒的时候坏了身子,多年不得生育。太太心善,一直让大夫为他们诊治调养,药材也从不心疼,所以曹大哥夫妇后面才生了小兴。曹大哥感念太□□德,又求了太□□典,所以小兴是从了太太的姓,兴这个名字也是太太起的。曹大哥一直教育小兴,要对主子忠心。
太太打理酒楼商铺、又要管家,一向忙碌,因见小兴自幼聪敏,便将他带在身边,也是有培养之意。小兴宁可装病要饭也不愿意去别人家,必然是因为忠心。姑娘若有事需要他办,尽管放心吩咐便是。”
“原来如此。”颜墨桑听完这长长一段故事,不由感慨:“果然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待寂照大师那边空下来,颜墨桑便叫上小兴他们一起进去了。
寂照大师先替颜墨桑诊了脉,又细细问了这两日的情况,笑道:“颜施主残毒已清,我将施主之前的药方再增加两味,一起煎了服下,继续调养即可。”
“多谢大师。”颜墨桑垂首,随即指着小兴道:“这是我的家人,可否劳烦大师也帮他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