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静了——嘉韵想。
安静得让她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安静得让她疑心他们都听见了她的心脏在跳动。
“尊敬的戴维斯夫人,亲爱的戴维斯小姐、二小姐:晚上好。”
谢天谢地——嘉韵听到了科林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平平地,像从平原上无声流过的溪水一般,没有波涛起伏,没有抑扬顿挫,只是想要把这句话里的每个词汇念出来而已。
这不正是她所预期的,最客套最日常的问候吗?就好像他已经在第一曲舞里耗尽了浑身气力,这当头多说哪怕半个字,都是强人所难了。
嘉韵暗自松了一口气,又或者说是泄了一口气。她觉得一分钟前猝不及防的自己着实可笑。心跳的声音渐渐平缓,这下只要跟随他们一起行完礼,她就又是平素人群中的那个寻常嘉韵了。
那个绝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的嘉韵。那个在戴维斯先生府上借住的嘉韵。
她平静地转来回礼,却没有抬头去望他,可能是担心自己脸上的绯红仍然残存,也可能是如释重负后有那么一丝丝微酸。她个子小小的,二公子足比她高一个头。她惊讶这人离她这么近,近到此刻她眼前就是科林那件燕尾服的胸口。
他的胸襟插花眼上,别了一朵铃兰。白色铃铛般的花瓣颔首下垂,柔美而又纤细。嘉韵听说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归来”。也许他正急不可耐地期待着打完招呼后,再去舞场里寻他的幸福吧?
然而待戴维斯家行完礼后,科林还是纹丝不动。嘉韵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境,偏要忍住不看他,于是只能继续盯着那朵洁白无瑕的铃兰发呆。
《升c小调圆舞曲》已经响起,宴会厅里的诸多男女已经陆续走入舞场摇摆。嘉韵的视野被他挡住,但她不看也知道芙蕾雅并不在场上,否则这个人不可能背对着中央。
那株铃兰随着主人一声不太自然的咳嗽颤了颤,在肖邦那连绵不绝而又忧伤无望的旋律里,她听见这个人说:
“二小姐,我不知是否有此荣幸,能请您跳这支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