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透了您，您当年有多热情，后来就有多怯懦。

现在，我已经接近人生的终点了。我不奢望这封信会被您看到，也不知道嘉韵是否还会见到她的亲生父亲。就算见到了，我猜您也不会承认。以我对您的了解，您会小心翼翼地保全自己的名声。也许，会提供一点有限的帮助吧，看在良心的份上。

没有关系了，我要去另一个世界了。我终于有机会能够彻底地忘记您，心无芥蒂地迎接新生。

我不会祝福您，因为您自有爱妻娇女为您祈福，上天自有他的旨意。

我只愿我的嘉韵，能够活得比我自由、比我独立，不会陷入在所谓爱情的漩涡里，迷失本心。

玛戈.盖洛”

阿尔伯特再转回头的时候，戴维斯先生双眼通红，目光呆滞，独自蜷缩在沙发椅的一角，肩膀深深地陷了下去。就好像上天对他施了什么法术，这个人瞬间苍老了。

大公子并不意外，毕竟他还比戴维斯先生更早读到这封信。虽然他是第一次见到本人，但是他想：罪人的心情，总是殊途同归。我们总想侥幸忘记，祈祷上天对我们的罪行睁只眼闭只眼，但审判日或早或晚，总会到来。没有人是例外。

阿尔伯特甚至有点怜悯眼前这个捧着信纸双手颤抖的老人。他忽然有个念头，觉得自己或许不是在威胁他，反而是来解救他的。这样的经年累月，人前强撑商界楷模道德表率，每过一天，就是二十四小时的谎言表演。看似强大，实际上就是一副风干已久的躯壳，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可以乱其心智，甚至要其性命。

但当下他且得先收起这菩萨心肠，因为他今天的角色是猎手。要立于不败之地，就得适时出鞘，击溃对方。

大公子斯文地轻咳了一声，提醒戴维斯先生把注意力抽回到现实中来。他觉得自己不妨把先发言的机会留给主人家，这样子不至于自己显得太过咄咄逼人。

戴维斯先生怔怔地盯着脆黄的信纸，手指还在上面颤颤地摩挲着。他根本不看阿尔伯特，就像这个对手已经消失了一般。良久，他憋出来一两句话：“信，谁都可以胡乱写一封来，随便污人清白。她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大公子摇晃着脑袋，简直要笑出声来，觉得戴维斯真是在嘲笑钱伯斯家的智商。“戴维斯先生，如果我不是有幸看过了您写给嘉韵母亲的诀别信，您觉得我会这么轻易就把玛戈的书信原件放在您手里？”

他自顾自地吟诵起来，带有磁性的嗓音格外有魅力，就像戴维斯家的会客厅，就是宫廷剧院的舞台：“最亲爱的玛戈，我恳求你饶恕我。”

怕戴维斯不信，他还额外补充了信上的下一句：“永生永世，我都是你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