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沉默的两三分钟,科林觉得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几倍一样。身后人不言不语,但注意力久久盘亘在他身上,简直是要逼迫他把自己点燃。
“想教训我什么,说便是。”科林烦躁地继续抓他自己那一头棕发,“兄长难道还跟我见外吗?”
他听见阿尔伯特噗嗤一声笑出来,心里更恼了——好好好,果然就是要看自己的笑话。那轻微的笑声,就像是一个所谓大人,看着小孩子家家耍把戏,无可奈何又不忍心戳破的讨厌姿态。
“是的是的!你们什么都门儿清!只我不晓得人情世故,不撞南墙不回头!”科林想着,行吧——你忍着不说,我倒替你都骂了也行。
阿尔伯特仍旧不吭声,但手却一下子抚在科林的肩头上。科林皱皱眉,应激反应般的甩甩身子,这手却坚持着不肯撒开。
科林本想再说点什么丧气话出来,却被这举动整得张不开嘴。他只能坚持住不去回头,呼吸声重重地打在窗户玻璃上,让人觉得闷得慌。
他使劲儿挣了一下,身子往前倾了个大角度。阿尔伯特的手却不肯顺势滑下来,还紧紧攥着他的肩膀不松开。
“我开窗户!”他没好气地冲着眼前的空气喊了声。
那手终于离了他的肩头。科林做好了准备,阿尔伯特总算是要向他开火了。
只听见那人慢慢吐了几个字:“总得面对。”
他憋了一肚子的失望难过,本想轰轰烈烈地和自己哥哥吵一架来消解几分,但听到这几个字,就像是鼓鼓囊囊的气球,忽然被戳了一下,整个人萎靡下来。他僵硬的肩膀再也强撑不下去,靠着窗台就把头深深埋进双臂里。
科林只想闭着眼睛充当鸵鸟,把那今朝的记忆都在迷迷蒙蒙之间撕碎。芙蕾雅给他的离别吻太过甜蜜残忍,像是给他心间打下了烙铁一般,但凡一思量就烧得嘶嘶作响。
恍惚间,有只手温温热热地落在他发间,一点都不生分地绕着他的发丝。他本要恼,但被那手掌的温度捉弄得一腔伤悲徐徐融化,差点就要从眼角掉下来。
纵使他不愿意承认,但阿尔伯特手指轻揉他头发的感觉,还是让科林想到了五六岁时,一个人趁人不备偷跑出来庄园,把母亲急得六神无主的那一次。被伯尼爸爸那个佃户送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累到眼皮子都乏得睁不开,只是朦胧间觉得会挨一顿重罚。
那个黄昏里,一贯在他心目中不动声色的母亲,也是这样在他的小卧房里,一下一下地,揉着他的棕发,嘴里喃喃地念着:“我们的小刺猬啊,可算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