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觉得很荒唐吧？”科林.钱伯斯皱着眉，斜乜着看了眼自己身旁一言不发的新嫁娘，低声嘟囔。

嘉韵一愣，从独自凝思的那方小天地里被忽然唤醒，仓促望向马车上她旁边的男子：“什么？”像是从未预料过自己的新郎官，会主动和她说话一样。

科林看她眼角湿湿的，似乎还带着水汽，正好和脸颊上的那团潮红晕染成一气。这女孩子刚刚在教堂门口和老戴维斯依依惜别，踏上马车，就是自己孤单单一个人，离开故土亲友，随他去庄园里了。他心里不知怎么的，也生出一丝丝怜香惜玉之意。

他又想起哥哥阿尔伯特，当时兴趣勃勃地评论初来乍到庄园的嘉韵——“像只走错了地界的小鹿”。其实因了从小父母更加重视长子，他一向是忍不住要和阿尔伯特唱反调。但有一点总让他隐隐挫败，不管自己怎么嘴硬，却不得不承认，哥哥对人的判语，总是那么入木三分。

科林又撇了下嘴：“看你魂不守舍的……”他只撂下半句话，就赶紧把目光抬到车窗外。

“是么？”嘉韵一时语塞，勉强含混回了两个字，声音全不复往日那般清爽镇定。

他默默等了一会子，本以为她回过神来，至少要为自己辩解点些什么，却没想到这女孩子只是低头不语。

时间随着马蹄声哒哒哒地过去，他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仪态万千的贵族后裔芙蕾雅拒绝了他的一片痴心也就罢了，连身边这个姿色平平、没甚社交经验的商人家丫头，也——要不是因为自己阴错阳差获得了继承权，呵！

科林再不言语了，两只手也收回来交叠在胸前，睫毛紧合闭目养神，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从大教堂到曼彻斯特火车站，总还有点距离。他旁边坐着个不吭声的，一时间思绪万千：

自己也算是为家族尽了责，这枷锁就这么戴起来了。他其实不是不懂母亲的隐隐担心，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婚礼现场他会不会忽然做出些矫情举动来，毁了钱伯斯家那努力维持的所谓“清誉”。

但他的勇气，可能是全在向芙蕾雅表白的时候用尽了，剩不下些什么来了。到了曼彻斯特大教堂，望见那个一袭长裙变了个样的嘉韵，她朝他缓缓走来，她竟然是他的妻子。

可他动弹不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毫无新意地回答大主教。

忽然间，他对自己个儿的失望悄无声息地升腾起来——其实，他根本没有多余气力，来挣脱这命运。

那只能如此麻木地走下去么？像个傀儡一样。

他内心的无名火陡地烧起来，燃起层层叠叠的失望、委屈和愤懑又狠狠加了把柴火，让他在马车将要抵达火车站时，不管不顾地丢出来一句：

“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我爱的人不是您。”

话已落地，他不敢转头看她，一待马车夫恭恭敬敬开了车门，就仓促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