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喧闹的林中重新恢复安静。
报完仇的白猫得意地踩着猫步回到俞瑾身边,看着自己的“杰作”发出愉悦的猫叫。
而不远处的笛飞声利落的黑袍被抓破了好几道,连脸上也有不少狼狈的红痕,他脸色漆黑如锅底,如果目光能杀人恐怕有猫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笛飞声原本以为就算封了内力他一根小拇指也能捏死这只猫,没想到……
一旁的李莲花强忍幸灾乐祸的笑容,难得看到笛飞声这幅模样,实在太好笑了,若不是他还需笛飞声帮忙找到师兄的遗骨,恐怕早就大笑出声了。
经脉被修罗草丝封住,笛飞声暗中运了无数次内力都是徒然,而且还让血液中的修罗草丝长得更快了,笛飞声不得不停下动作。
俞瑾听声音也知道如今是个什么场景,嘴角翘起一个弧度又压了下去,从袖中拿出块手帕递给李莲花。
刚才俞瑾走近两人鼻尖便是一道血腥味,都不需两只猫提醒他便知“多灾多难”的某人又受伤了,而且照这血腥味的浓度看,某人可不止伤了脖子。
俞瑾的动作让李莲花差点抑制不住自己想要上翘的嘴角,赶忙接了过来,“谢谢阿瑾。”
明显比李莲花狼狈多了的笛飞声咬牙切齿出声,“你们是故意的?”
闻言,李莲花一脸“你冤枉我”地耸耸肩,珍惜地捏着手帕过了许久才按在自己快要结痂的脖颈上,笑得满面春风。
见到李莲花脸上的笑容,笛飞声更生气了,“李相夷,你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生气间直接喊了李莲花的真名。
听到某三个字,李莲花手一抖,不自觉加重的力道让伤口感到一阵刺痛,“嘶——”他赶忙转头看向俞瑾,只见俞瑾低着头正抱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他怀中的猫。
李莲花转头,扔给笛飞声一记警告的刀眼。
笛飞声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看看李莲花又看看俞瑾,就算他再怎么醉心武学不问世俗也能感受到两人关系不对劲。
但笛飞声也想不通哪里奇怪,干脆不想,再次开口,“你刚才说的两件事我都可以答应你。”
笛飞声的爽快让李莲花眉头一皱,果然下一秒,“不过事成之后我不仅要洗筋伐髓决,还要……他和我打一架!”说完,笛飞声伸出手指向俞瑾。
李莲花眸中寒意闪过,干脆利落,“不行!”
笛飞声“啧”了一声,“你师兄死了十年,江湖也乱了十年,他的尸首可不好找,否则你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找不到,李莲花你可想清楚了。”
找到师兄单孤刀的遗骨几乎成了李莲花的执念,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会用俞瑾的安危去换,即使清楚俞瑾对上笛飞声也不一定会败,但他也不想俞瑾会受伤的可能存在,直言,“换一个,我……”可以和你打。
俞瑾轻声打断李莲花,“可以。”
李莲花皱眉看向俞瑾,满脸不赞同,“阿瑾!”
可惜俞瑾看不见,当然,就算俞瑾能看见也不会改变主意,因此某人的不赞同俞瑾全当不知。
如今武林新百人榜上的“高手”笛飞声一个都看不上,好不容易碰上一个难得的对手,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切磋的好机会,立即拍板,“好,一言为定!”
俞瑾无所谓地“嗯”了一声。
闻言,笛飞声的目光却在俞瑾被遮住看不见的眼睛上顿了一瞬,想了想自己恢复的武功,说:“届时我可以让你一只手。”
这话一出,俞瑾脸上倏地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让人仿佛感受到了徐徐微风,“不必。”
笛飞声愣了一瞬,下一秒就感觉到身侧投来一道凉凉的目光,他嫌弃地撇了下嘴,掏出传信的音哨联络自己手下。
通过手下无颜,笛飞声问出了十年前最后查验单孤刀尸首的仵作狮魂的下落——普渡寺。
听到“普渡寺”三个字,李莲花表情复杂一闪而过,普渡寺、百川院同山而建,去那里意味着极有可能会碰到旧人。
沉吟片刻,李莲花同意了笛飞声去一趟普渡寺,或许有些事也该自己亲自了结了。
出发前,几人又去一品坟内寻了方多病,在李莲花提点下方多病将一品坟的事上报百川院,然后押送还有一口气的犯人葛潘回百川院,几人顺道同行。
方多病也受了不轻的伤,相识一场,俞瑾递给他一瓶伤药,方多病直接接过吞下,随后目光落到了紧紧盯着俞瑾冷脸还背着大刀的笛飞声身上。
“哦,自己人,他就是那个用铁头套照着脑袋的铁头奴,他叫阿飞,南海人士,我与他是旧识……”
李莲花的解释勉强打消了方多病的疑惑,不过他对这个阿飞依旧莫名不喜,看上去就凶巴巴阴阳怪气的,而且还一直盯着俞瑾,不会还想要欺负人吧……
方多病看不惯来历不明还自大不已的笛飞声,笛飞声同样也看不惯方多病这位小少爷。
两人入住莲花楼后,比楼里三个小家伙还能闹腾,不管是吃饭还是分配房间,都能打起来,闹得楼里鸡飞狗跳……
李莲花几次都想将两人赶出去,每天不是修门就是修桌子,真是气得头大。
不过,唯一让李莲花感到安慰的是,自从方多病和笛飞声两人住进莲花楼后,由于客房不够,李莲花便搬上楼暂时和俞瑾住一间屋子。
是夜。
李莲花抱了被子上楼,推开门,屋内一盏油灯驱散了黑暗,俞瑾看不见,从不点灯,但认识李莲花后,总是会贴心为他留灯。
不管是李莲花夜里回莲花楼门口亮着的灯笼,亦或是现在这盏油灯。
曾经的李莲花对这方面并未多想,但在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后,越回忆两人相处的点滴他越能感觉到俞瑾的温柔和细致,仿佛被浸泡在一汪温水之中,只觉心软得一塌糊涂。
此时,俞瑾已经洗漱完毕,正在用内力烘干三个小家伙身上的水汽,结束后挨个拍了拍它们,示意好了。
两猫一狗黏糊糊地舔了舔俞瑾的手指,然后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走了。
每每在三个小家伙身上看到这过于人性化的模样都让李莲花哭笑不得,他放下被子,拧开盆里的毛巾走到俞瑾面前。
俞瑾坐在矮凳上,听到动静,仰头“看”向李莲花的方向,一双无神却不失好看的眸子直直撞入李莲花视线。
李莲花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随后蹲下身子,用毛巾擦拭着俞瑾的手。
察觉到李莲花的动作,俞瑾手指用力便往回手,又被握紧了,让他挣脱不开。
李莲花没说话,他蹲在俞瑾面前,眼帘微垂,目光专注,看似温和无害,手上的动作却没有松开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意味。
俞瑾抿了下唇,没再挣扎。
李莲花手上动作不停,认真而细致地擦拭着每一个手指,擦完一只手又拉过俞瑾另一只手。
一时间屋内格外安静,只有毛巾擦过皮肤的摩挲声以及两人浅浅的呼吸声萦绕,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
楼下时不时传来的方多病和笛飞声吵架的声音也不能惊扰半分。
良久,李莲花终于停下动作,他抬起头,肚子里有许多话想告诉俞瑾,还未言,俞瑾倒先开口了,“李莲花……或者李相夷?”
李莲花一怔,轻声道,“阿瑾我并非故意隐瞒你。”话音刚落,李莲花就察觉原本握着的手被抽了出去,心里顿时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