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当年因生沈七七时难产,此后身体一直不好,恐难有孕,可家中若没有儿子,之后诺大家产,必是要被沈父那些虎视眈眈的亲戚本家抢去的。
因此早些年间,沈父便纳了一房妾,并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
沈父起初并不将这姨娘放在心上,只让沈夫人教养这两子,充作她的儿子,将来家产,也不至于流去外人家中。
沈夫人虽尽心尽力教养,然而这二子似乎先天有缺陷,粗鲁残暴,动辄发怒,五六岁时,就踢打仆人,抓咬婢女,吓得无人敢管教一二,都躲着他们走。
沈夫人实在管不了这样两个孩子,责深了不是,不说又像放任,管的多了,孙姨娘便在一旁默默落泪,无奈,只得将二子交还给孙姨娘教养。
那双生子如今十三岁,虽是孩童,但长的人高马大,壮如蛮牛。
幼时的缺陷并未见好,倒随着年龄渐大愈加狂躁,冲动易怒,下手凶狠残忍。
人人都畏惧他俩,除了孙姨娘,府中竟无人管束的了他们。
沈父无奈叹道:
“毕竟是亲子,我总要顾及几分他们的心意,暂且饶孙姨娘这一回。你母亲呢,刚刚恢复,身边不能缺了人,我不在家这两个月,你多来陪陪你母亲,好生照料,等我回来,一切便踏实了。”
又交代:
“我已经嘱咐了王管家,我不在家时,家中一切事务,都交由你和王管家照管......“
父亲说完这句,顿了片刻,才伸手拍拍她的手背,嘱咐道:
“一定照顾好你母亲。等她身体将养好了,这诺大一个沈宅,还得靠她来打理呢。”
沈七七一一应下。
三日后沈父出发,沈七七赶来相送。
送走父亲,回府陪伴母亲。
沈母近日精神更加旺健,昨天甚至还扶了小丫头,在院中走了二三十步。
今日还要再去散步,只是看天阴沉沉的,仿佛要下雨,便被女儿和苏嬷嬷一起劝住了,几人在房中,逗雪球转圈玩。
沈家深宅,这畔欢声笑语,东侧凝香院中,却是乌云压顶。
孙姨娘坐在厢房榻上,柳眉攒着,银牙紧咬,手捏一把黄铜利剪,将给老爷缝了一半的寝衣“撕拉撕拉”寸寸绞碎,扔了一地,恨的面目扭曲:
“老东西,走了都不肯把钥匙给我,当真不念半分旧情了!”
她面前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身躯肥壮,头也硕大,却奇特的长了孩子面孔——沈描金和沈宝嵌。
不知是哪一个,粗声大气问:
“娘?我爹走了?”
孙姨娘厉声道:
“他是你哪门子爹,他是要咱们命的活阎王!他要把娘赶走!娘要是走了,你们只能跟着小时候约束着你们,日日让你们读书写字打手板的那老女人,以后谁还能疼你们,护着你们,偷偷给你们钱花?”
说着禁不住,落下泪来。
那两子虽身躯以比一般成人还要粗壮,但性格似乎比七八岁的稚子还要幼稚,一听便张了大嘴,哇哇仰面大哭,边哭边嚎:
“我不让娘走,我不让娘走!谁敢让娘走,我就杀了他!把他剁碎,剁成一百块、一千块......”
孙姨娘暗想,老不死的!等她好了,还要把宅中都交给她管?
那我岂不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
之前执掌中馈,大权独揽,好不恣意快活。
如今再退回从前,她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上次送去陆府的荷包,居然没有任何动静。
既没有问明沈七七后原样送回,也没有如她所愿那般,得知沈七七回娘家后,陆府恼怒禁足她。
反倒是那沈七七,如今娘家回的肆无忌惮。
难道真如她所说,那陆亦寻如今与她和好,想要讨好岳父岳母了?
那便更糟了,有了当官的女婿撑腰,待沈夫人身体康健之后,执掌中馈之权,岂不更落在她手里?
到时,她之前在自己这里所受那些窝囊气,定会一一奉还。
满心杂乱,垂目盘算。
孙姨娘突然意识到,眼下......岂不正是老天爷赏机会,现有个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放在眼前,那便是——
趁老爷不在家,弄死沈夫人!
出神约莫一盏茶功夫,孙姨娘眼珠一转,像回了魂,自烛光中森森笑了起来。
将两个儿子唤近过来,在他们耳边如是交代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