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我当然知道,只是这个被阁主划到奴籍里去了,不按影卫的规矩来。”
在四合殿之中,侍从仆人虽多,但划进奴籍里的人却少之又少,何况先前还是个影卫,段昀更觉奇怪
“犯什么事了,还被弄到奴籍里去,”
“流安公子在花园里撞上了条蛇,这影卫下去救他,反手推到湖里去了。”
段昀听着皱眉,绞尽脑汁想了好久,忍不住反问他
“流安是谁?”
“哦,你不认识,阁主最近找回来的小倌,人前人后的宠,被救起来的时候哭的要命,硬是要罚推他下去的影卫出气。”
许鹤说完蓦地反应过来,看段昀的眼神都有些心虚,果然好不容易有了点笑意的段昀面色一沉,危险的气息惹的许鹤有点想躲
“那个流安是阁主带回来跟那涟置气的?”
“......是,”
段昀被气的反而笑出来,眯着眼睛盯着许鹤
“就为了装个宠溺的样子,不管说什么都顺着?”
“...你别这样看我,又不是我跟人置气,要发火你找阁主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反正这些事阁主做都做了,段昀总是会找个机会去出气,要真会打起来......那就打起来吧,他是不打算再掺和进去了
段昀压着火,转而去看那侯着的影卫,他们之间的对话对那人似乎没什么影响,估计疼的厉害,整个人都轻微的发着抖,看着地面的视线也是恍惚的,一个撑不住就会晕过去似得,段昀伸手去卸他身上只露了一小点头的银针,入手才觉出不是普通的医针,寒的像融了冰在里头,那人在他触到针身的时候颤了一下,又驯服的强迫自己放松,不过取了两根出来,绷紧的脊背就已经满是冷汗
“你还给他喂了药?”
“就......鹤醉鸣,”
还就鹤醉鸣,按自个名字取的听起来跟酒似得,可仪阁里谁不知道那是什么要命东西,段昀把染着血的两根针摔在桌上
“阁主为着做戏顺了人的意,你们倒是捧场,一起装作那什么流安公子确实受宠的样子?”
许鹤觉得自己才是正撞在气头上的那个,一时间欲哭无泪,小声解释道
“也不是,就是平时没什么东西能拿来练手,反正劝也劝不动,难得有个抗的住的奴隶,干脆拿来试试针...再说又不是只有我,墨衡那丫头拿他练过鞭法,墨舟也用他试过毒的......”
段昀被这群家伙弄的气结,干脆蹲下去替那人除针,翻起的伤口没得到处理,看起来糟糕的要命,而且居然还被墨舟那死小子试过毒,段昀低骂了一声
“消耗起影卫来倒是痛快,洛姐都不管管你们的?”
“洛姐她有事出去了,不知道...”
段昀把自己找得到的针都取了,哪怕他下手放缓,那人依然受了一通折磨,结束了才放开死命咬着的嘴唇低喘,呼出的气息都带着颤,看的段昀也觉得发疼,
“阁主怎么说的,划了奴籍就定死了?”
“那倒没有,只说是公用,想要挪私也行,就是得去北泱辽山弄两棵雪芜回来,”
段昀又上下查看了一遍,见确实没漏下的银针,才点头道
“行,我去和阁主说,”
“说什么?”
“雪芜花我去弄。”
许鹤被这话吓了一跳,几乎想去摸他的额头看看发烧了没
“你要为着个影卫出身的奴隶跑到北泱去?你要他干嘛啊?”
段昀没理他,引了那影卫的注意让他抬头,结果触上陷于绝望之后空洞荒凉的一双眼,看的他难受,段昀开口问那人话
“你叫什么名字?”
那影卫几乎要失去意识,仅挣扎着维持清醒,听到问话后眼里稍微晃动了下,接着又变回死寂,不带起伏地低声应到
“罪奴无名。”
“先前的名字可还记得?”
段昀敏锐的察觉到那人身形顿了一下,才规规矩矩地接着回话
“罪奴做影卫时,赐号壬柒。”
“行,我也不会取名,以后你就接着叫壬柒,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主子,阁里其他人的指令你都可以不听,包括阁主,明白了吗?”
壬柒应了是,对他来说,做公用的奴隶和私用的奴隶并没什么区别,反正结局无非就是那样,从被划入奴籍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敢再生出什么期盼来了
毕竟带有希望就会变得更绝望,他比谁都要清楚这一点
倒是许鹤还愣着,见段昀是真决定去辽山找雪芜就为换个奴隶,怎么都理解不来
“你还真准备接啊,虽说阁里影卫是听阁主的,但除了拿来磨损,平日里也是可以使唤,干嘛非要接这茬,还得去北泱,不嫌麻烦啊你?”
当然麻烦,麻烦死了,段昀因体质原因有些畏冷,想到辽山就忍不住想添衣裳
所以许鹤问的还挺对,他干嘛非得去那破地,平白找苦头吃
可他觉得惋惜极了,他觉得一柄磨出来的武器,被迫沦落至此,实在是太过...委屈
段昀从来认为阁里的影卫就像握在手里的剑,哪怕是一批批派出去送死,也是为了主人而拼尽全力,算得上是用在开路道上的武器,死也能死得其所,可眼前这人又算什么,因着些和他扯不上关系的纠葛,就被剥夺了拿命拼出来的身份,每日只能挣扎于刻意的折磨之中,苟延残喘,毫无希望
而他既然看见了,又如何能做到转身离开,弃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