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小姐在此稍候,奴先行去请示娘娘。”
祁雪微微颔首,停在了阶下。
屋里有一男一女交谈的声音,随着宫女进去而戛然而止。
很快,那宫女便出来了,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祁小姐,娘娘有请。”
祁雪一踏入殿中,便觉暖香四溢,这熏香甜而不腻,闻上一口便觉定神安宁。
“拜见皇后娘娘。”
祁雪款款走入室中,朝崔凌烟行了一礼。
“快起来,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和本宫这般客气。”
崔凌烟半靠在雕花细木贵妃榻上,轻轻抬了抬手。
“是。”
祁雪一起身,崔凌烟便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祁雪推脱了几句,见她不是客气,便坐了过去。
可刚坐下,一抬眼,便看见对面紫檀鎏金香几上摆了母亲送去的那颗夜明珠,心里咯噔一下,不是滋味。
“雪儿,这位是李天师,占星术天下一绝。天师,这就是本宫跟你提过的,祁尚书令的爱女,祁雪,宥然以后的太子妃。”
祁雪顺着崔凌烟的目光看去,见到对面黄花梨木祥云纹圈椅上坐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一身藏青色道袍,却又不似普通道人的装束,她虽然见多识广,却也认不出是什么流派。
他面色和蔼,但有一只眼睛却是琥珀色的琉璃珠子,是后来安上的假眼,看它超过两三秒,就会觉得阴恻恻的。
“祁小姐,久仰大名。”
李天师垂下眼眸,错开祁雪的目光,将拂尘搭在腕上,弯了弯腰,朝祁雪略施一礼。
祁雪也颔首回礼。
“李天师神机妙算,曾帮了本宫不少忙,宥然能走到今日的位置,背后也少不了天师多帮衬。”
听皇后如此褒奖这位李天师,祁雪不禁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能耐。
“娘娘言重了,能帮娘娘分忧解虑,是小道的福分。”
许是话说的多了些,崔凌烟从袖中掏出帕子,掩面咳了几声,这几声听着可比那日在宴上要严重许多。
才过了三日,怎么皇后的病恶化的如此明显。
“李天师,你上次给本宫的药,可还有吗?”
“娘娘,那药只是能让您恢复半日的精气神,并不真正治病,若是经常服用,反而对身子有害。”
李天师苦口婆心道,看着倒像是真心替崔凌烟着想。
“罢了,今日特意把雪儿请来,还是先商讨她与宥然的大事吧。”
崔凌烟轻叹了口气,将手中帕子细细叠了起来,然后揣回袖中,一边动作一边问道。
“雪儿,你的生辰八字,与李天师说下吧。”
祁雪眼神看向她手上的动作,忽然看见她帕子上绣的海棠花,样式和针脚和她曾在承影那看见的那方帕子上绣的一模一样,突然心神一震,竟没听到她的问话。
一直站在一旁的桐狄见祁雪的失神,赶紧接话。
“回皇后娘娘,小姐的生辰八字是……”
听桐狄回答的口齿清晰,毫不惧场,崔凌烟便对祁家的家风有了大概的了解了。
能将丫鬟都教导的如此机灵大方的人家,全京城里数的过来。
能娶到祁家的千金,无疑在朝堂上为梁宥然拉拢了一员大将,让他的地位更稳固些。
这也是崔凌烟自始自终都不排斥这段姻缘的缘故。
“请娘娘、小姐稍等。”
李天师将手中拂尘换了一边,抖了抖衣袖,露出骨节粗大、饱经风霜的一双手,手指不断变化,口中振振有词,好似算着什么。
祁雪晃过神来,为自己刚刚的震惊感到可笑。明明已经知道了梁宥然便是承影,那帕子自然是皇后的,怎么又陷入到他曾经说的假故事里面去了。
想起这个消息还是司檀告诉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他一袭素衣、恭敬怯懦的模样。
对了,怎么在宫中不见司檀?
来不及细想,注意力就被李天师的念叨吸引过去,她看见李天师的模样有些新奇,而崔凌烟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亲热地挽了她手,小声说话。
“本宫身子状况你也看到了,为母的就想撑着这一身残躯,看着宥然能有一个自己的小家庭,所以行事难免焦躁了些,这样的心情,你能理解吧。”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洪福齐天,定能看着太子成家立业,子孙满堂。”
祁雪哪敢妄言,只能作揖说着恭维话。
崔凌烟苦笑下。
“既然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何必再说这些外人说的客套话。本宫年轻时做了许多荒唐事,如今命不久矣,回想起来,竟生出了悔意。你说,人越到暮年,怎么反而没年轻时的果敢和决断了。”
崔凌烟又从袖子中摸出那方帕子,手指在那朵海棠花上来回摩挲着,这动作熟捻的好像已成了个习惯,眼神飘向远方,不知想到了什么。
“因为人活得越久,拥有的就越多,顾虑的就越多,行事也愈发放不开手脚。但正因为有了诸多牵绊,人生才一步一步变得更有意义呀。”
祁雪想起母亲和自己提起过的,崔凌烟为了登上后位,背后使了不少手段,现下想来,怕是良心过意不去了吧。
崔凌烟听了她的话,笑了笑,不置可否。
“本宫的病,已药石无医,如今吊着一口气,也只是为了宥然这一个牵绊。人生因果循环,无论落得什么下场,本宫都认了,只是不想报应在他身上……”
崔凌烟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更像是自己的喃喃自语了。
“娘娘,小道算好了。”
李天师抬起头来,对着两人道。
“如何?”
崔凌烟忙问。
“太子的日柱与祁小姐的月柱相重合,是良缘吉兆,此般配良缘乃是天定,可遇而不可求啊。”
两人闻言皆喜上眉梢,只不过祁雪脸色多了一分娇羞。
“那成婚的良辰吉日,天师可算出了?”
崔凌烟接着问道。
“娘娘既催的急,最近的良辰吉日便是明年的三月廿九。”
“明年……还是太晚了……天师,还能再提前些嘛?”
崔凌烟的语气近乎请求,李天师看着她颇为为难,又推详了一遍。
“若是再提前些,只能在上元节那日了。可借着节日的喜气加持,搜集举国的福气。”
“好,就定那日。”
崔凌烟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哪怕是提前一日,她都能多一分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