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梳理完。
桐狄犹豫着说了一半,就被祁雪打断。
“无碍,今日屋子里暖炉烧的热,我再晾一会再睡就好。”
桐狄也会意祁雪是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所以乖巧地去将炭火拨弄的更旺了些,灭了些烛火,只留床头的两盏,然后推门告退。
祁雪的全身神经也随着关门声整个松懈下来,微阖着眼睛,抱着双膝蜷缩在椅子里,满头乌发像是一团被子,将她的身体包裹起来。
屋里暖融融的空气熏得她昏昏欲睡,却又懒得挪动,只想再维持这个姿势呆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祁雪感觉门口有个身影停留了片刻,然后一闪而过,可凝神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怎么又开始疑神疑鬼的。
祁雪自嘲着,终于松开已有些僵直发麻的双腿,用力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起身往床边走去时,却无意中瞥见窗边台子上多了个流光溢彩的小玩意。
往那边走近一看,竟是修复好的歃血蝶。
困意一扫而空,此刻她像打了鸡血一般清醒,脱口而出喊道。
“承影!”
一边喊一边推开窗子,唯恐他已经走远,可窗子一开,一个人影好好地站在窗前,没有离开的迹象。
意料之外的情景,祁雪被吓了一跳。
黑暗里那双眸子太过闪耀,祁雪心悸之余马上认出那眸子的主人,放下心来。
“你怎么来了?”
祁雪难以压抑心中的雀跃,但又因为刚刚叫了他从前的名字而感到莫名的紧张,问了句明显的废话。
明明答应过梁宥然之前的事都翻篇了,可却还是在这种时候不过脑子地先喊出“承影”两个字。
不过还好看他的脸色都还还正常,没因为她叫错的称谓而不高兴,只是淡淡地指着她手中紧攥的歃血蝶。
“来给你送这个。”
废话的回答依旧是废话。
之前无法见面的时候这东西没派上用场,如今他们有条件能正常见面,这样看来是不是来的太迟了些。
祁雪心中难免抑郁,嘟囔道。
“恐怕以后也用不上了,我还是放盒子里留作纪念吧。”
看着她兴趣阑珊的模样,承影虽有些疑惑但也不恼,以为她是想让自己多来府上找她,与她见面,不必用这东西来隔空通话,于是耐心地解释他的想法。
“有时有要事去做,难免脱不开身,这东西还是有些用处的。”
说的也是,他每日肯定有许多政事要忙,怎么会时时刻刻陪在自己身边,偶尔用这个来聊寄情思也是正常。
是自己愈发贪心了,关于他的欲望和要求越长越大,从一开始的能通过歃血蝶说说话,光是想想就开心的不得了,到如今就想和他多见几次面,多呆一会。
从窗外吹来的晚风卷入屋中,更显凉意,吹得祁雪未干的头皮一紧,她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邀眼前人进屋。
刚想去帮他开屋门,他却先一步从窗子外轻巧跳进来了。
“刚刚看你屋子里昏暗的很,以为你已经睡下了,所以就想着给你留下歃血蝶就走的。”
他背对着自己抬手去关窗子,一身熟悉的黑色便装勾勒出他宽厚的臂膀,这样的线条是宫里华贵常服下所看不到的。
祁雪恍惚了片刻,突然觉得她的少年郎回来了。
难道真如桐狄所说,笼子之外的鸟儿才能飞?
“那你怎么没走?”
承影转过身来,避开她眼神。
他不知道怎么和她开口,说自己在师父那里受了挫,虽然这样严苛的对待他已经受过千百遍,但每经受一次,他心中仍然会难过。
而这一次,他难过之余,心中尽是想见她。
好似见她一面,便能抚慰他伤痛,给他再次前行的力量一样。
所以他拿了刚刚修复好的歃血蝶,有了理由在手,心中也能坦荡几分,不顾深夜地来了祁府。
哪怕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今夜见不到她的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想再多停留一会,所幸,他等来了。
看出他回答不上来,祁雪也就不再追问。
“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热茶,一路过来,身子该被风吹得冷透了。”
她说着,转身去找热水。
微潮的头发没有像往常一样随着她的动作轻快地飞扬起来,而是有些沉重地微微晃动了下。
承影也不知为何,就抬手去探向她的发丝,酥酥痒痒地从他指缝间穿梭,带着些温润的潮,像是无数条细小的河流在他手掌里流淌。
未梳理完全的头发中,有一颗小小的结,横亘在承影粗粝的手指上。
祁雪也感受到头发上传递过来的阻碍,回头去看,只见青丝绕了他满手。
“等一下。”
承影低声轻唤,小心翼翼地拨弄那发结,不厌其烦地用手将其梳理开。
祁雪为了方便他动作,离他走近了些,看着他认真的神情,这张脸和记忆中的某段情景渐渐重合。
她轻轻笑道。
“我的头发,还是这么听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