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燃烛火的房间里只能借一缕月光的亮,女孩被反扭着扣在墙边的影子映在门上。
桐狄本来只是想回小姐房中拿点东西,可没曾想一进门就被人偷袭,其速度之快让她连这人的正面都没见到。
惊吓之余,她脑筋转得极快。
这人竟然知道小姐的乳名,定是和她交往很深,可他行为却又为何如此鬼祟?
终究得出一个结论,这人还是不可信。
桐狄佯装镇静,轻轻拍了拍捂在她面上的大手,示意他松开自己才能说话。
那只手转到脖颈上,如同拎小鸡一般给她转了个个儿。
桐狄本就生的娇小,此刻仰望着眼前硕大的黑色斗篷,面容和躯体完全隐于黑色,活脱脱像见了鬼。
桐狄压住自己颤抖地手,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有花瓶的地方撤了几步。
见她半晌不说话,黑暗里那只手又伸了出来掐住她脖子,那人不耐地又问了一遍。
“泱泱去哪儿了?”
见他如此疯魔的模样,桐狄更不可能将祁雪的行踪告知他了,于是任由脖子上的劲力加重,也不肯说一个字。
巨大的力道将桐狄向上提起,双脚几近离地。
她张开双臂,碰落了门边摆放的花瓶,砸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
因为缺氧,桐狄眼冒金星,疯狂地拍打着脖子上的禁锢,被挤压得狭窄的气道里发出断续虚弱的声音。
“放……放手……”
门外传来轻盈又急促的脚步,伴随着秦竹奕关切的问声。
“怎么了?”
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桐狄拼尽全力延伸手臂,拍打着墙壁制造出声响。
秦竹奕马上意识到不对劲,一脚踹开房门,只见桐狄被提在半空中,半翻着白眼,已是气若游丝。
没半分犹疑,秦竹奕拔腿便冲过去,握紧的拳头直奔那黑衣人的要害刺去,却被他轻巧闪身躲过。
他手一松,桐狄的身体如落叶一般坠下,秦竹奕一把扶住,另一手从腰间抽出佩剑,反手一挥。
剑风剥落宽大得遮住面容的帽子,锋利的剑身折射窗外的月光,照亮那人的脸。
满眼警惕的秦竹奕和抚胸顺气的桐狄在看清楚他的脸的那一刻双双愣住,齐声开口。
“太子殿下?”
“承影少侠?”
月光下的一切都显得圣洁,包括承影那张沾染尘土显得有些肮脏的脸,右边的颊上因从马上摔下来而刮蹭破的血迹已经凝固,唯独那双眼满是虔诚。
“我联系不上泱泱了,她出什么事了。”
承影认出秦竹奕,求助地看向他。
秦竹奕和桐狄面面相觑,片刻,桐狄才哑着声音回道。
“太子殿下,小姐,不是被您接入宫中了吗?”
承影眯了眯眼睛,如鹰的眼神在两人的脸上来回游移,最终还是停留在秦竹奕处。
“你们府上的丫鬟眼神都如此差劲吗?太子都能认错。”
秦竹奕和桐狄再次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却只见对方同是疑惑的神色。
虽然秦竹奕只在祁雪离家出走时见过承影,桐狄只在祁雪归家后见过梁宥然,但他们二人私下里通过口信,在听祁雪说太子殿下就是她出游时喜欢上的心上人以后,自然就会觉得承影与太子就是一人。
那既然如此,眼前的男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两人眉来眼去,支支吾吾的,就是不答话,承影烦躁地将脱下的帽子重新盖上。
“宫中是吧,我把所有殿都翻一遍,总能找到泱泱。”
桐狄本就对那夜在猎场里太子的所作所有满腹怨气,此时看他好似自导自演一出苦情大戏一般,再也按捺不住,出口抱怨地嘟哝着。
“分明是您执意要将小姐带回东宫休养,说什么宫里的医官比民间的医术高超,定能照顾好小姐,这都好几日了,也不见将小姐送回来,哪有大半夜回来找我们要人的道理。”
秦竹奕将她往后扯了一下,示意她住口,然后朝承影陪笑道。
“桐狄从小便侍奉小姐,被小姐宠坏了,冲撞了太子殿下,您切莫怪罪。”
承影越听越糊涂,紧锁着眉头揪住秦竹奕的衣领。
“她脑子不清楚,你也疯了?你看清楚我是谁。”
见秦竹奕受制于人又无法反抗,桐狄也顾不上那么多,一把将承影推开。
“殿下,脑子不清醒的到底是谁。那夜你抱起晕倒的小姐便回了东宫,任我如何恳求都不许我随行,第二日便从宫中传来了婚期提前的旨意,却连我们小姐的一丝信儿都没有。您满京城打听打听,谁家待嫁的姑娘孤零零一人待在未来的夫婿家的,任由我们小姐性儿好,也没你们这么欺负人的。”
承影脚下一个踉跄,这几日的疲累如山倒一般压在他身上。
“她,要成婚了?”
满脸的错愕和痛楚不像是佯装,秦竹奕和桐狄觉察出好似有哪里不对劲,思绪却乱如一团麻,好似只需揪出一个线头,便可抽丝剥茧理清事情的全貌,可这关键的线头究竟是什么。
承影嘴里不住地喃喃着,嘴角漫上一抹苦笑。
“所以,是她不想见我了,才不肯让我找到她。”
那抹苦笑,突然击中桐狄的心。
莫不成,眼前人压根不是太子殿下。
换句话说,秦竹奕口中的承影少侠,祁雪嘴里一见钟情的少年郎,根本不是太子殿下。
命运仿佛狠狠地捉弄了他们一把,却在难以更改结局的时局下,轻飘飘地告诉他们真相。
桐狄突然回忆起那在猎场的夜,太多被忽视的细节涌上心头,突如其来失魂落魄的祁雪,性情大变闯入房中的太子,争吵的二人,和以晕倒为结束的收尾。
所以,那时,祁雪和梁宥然便双双知道,两人的婚事从头至尾就是一场乌龙。
可如今,无法回家的祁雪,和被提前的婚期,这不就说明……
“小姐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