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她满意地闭上眼睛。
仅存的光源效果不佳,昏沉沉的室内趁得这里更像牢笼。
病房,医院,和这个世界,一同构成了她的牢笼。
——
她开始整日整日地沉浸在睡眠,梦里没有呼吸机,没有安在身上的怪管子,没有医院,没有医护——没有任何人。
可她只是躺在梦中的草地上晒太阳,就觉得足够痛快,足够自由。
哪怕只是一块只有几多重复的小花的,一望无际的草原。甚至真的一望无际,没有起伏。
但是每当她从梦中醒来,都仿佛失去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她皱着眉头,等待着下一次入眠。
现在她只能躺在床上了,因为长期的不运动和病症使她的身体肌肉萎缩,她才十几岁,却和不到十岁的孩童一样小,不过她不在意,只要能得到“自由”,付出自己其实完全不需要的病体又如何呢?
——
生活是什么呢?
如果你问十岁的勿澜,她的回答是友善而奇怪的大人们,软绵绵的床,和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房间。
如果你问十五岁的勿澜,她的回答是莫名其妙的昏迷,虚伪的人类,本身存在的原罪,警报声,和吃不完的药和梦里的花草。
如果你问的是二十岁的勿澜,那么她可能无法直接回答你了。但是我可以给你看一看她写的遗书:“哈哈,人活着就是为了死。”
如果你问十七岁生日那天的勿澜,那么她会很开心地回答你:“生活就是一团勾使,我现在要离开这里,为你献上最后的道别——哈哈哈哈,再也不见,亲爱的路人!”
勿澜从病床上爬起,拼尽全力为自己断了所有的后路。
她关掉了呼吸机,拔掉了身上的管子,胡乱的按住手背上的血迹。关上了房间的单独电源,一步一步避开人群走特殊通道爬上最高处。
白色的病号服挂在她身上,像是一面旗帜,她太瘦了,风吹过时带动衣衫连同她自己都像是一只要飞走的蝴蝶。高高的楼上她俯视着一切,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视角,这样的体验。
当然她没有多贪心,不能多看,因为勿澜可没多少力气让自己尊严的站着了。
天台的水泥地很粗糙,所以这使她的脚往后迈出时一前一后。
不过这不重要,她马上就要得偿所愿了。
勿澜闭上眼睛,第一次闻到了花香、草叶的气息,和窗外的果香。
她躺在一片黄叶中,将其染作枫叶。
她换来一个鲜血淋漓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