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来之前赵云廷厚脸皮地说着要呆到过年才回去,实际上他满打满算也就呆了三天就回家了,临走时徐逸尘和于心芳去送他,徐逸尘丢了句再见,于心芳丢给了他一袋奶奶自己种的蔬菜。
徐逸尘在奶奶家除了偶尔打杂,大部分时间都无所事事地抱着八角在树下发呆,一是他为了快乐跨年没带一本书回来,二是因为于心芳和奶奶的话好像比他跟奶奶的话还多,想到这他忽地有点思念赵云廷,站起身把刚进入睡眠的八角放到地上,慢悠悠地在院子里晃荡了几圈打算去劈柴,其实现在乡下倒也不怎么需要劈柴,但是偶尔奶奶熬中药会在院子里的大锅里熬制会需要些柴火,他拿起一截木头摆正准备劈时才发觉没斧头,于是扬着嗓子喊了声,“奶奶,斧子在哪?”
奶奶正在菜园里摘菜,只遥遥回了句,“你去工具箱里找一下。”
工具箱是爷爷留下来的了,打开的时候生锈的合页“吱呀”响了一声,里面大大小小的工具排列的很整齐,所以徐逸尘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木头手柄断了一截的锤子,不过他只看了两眼就拿起斧子往外走,刚走两步奶奶就拎着筐白菜小跑过来,“你突然找斧子干嘛?要劈柴吗?可不敢哦,会伤着腰的。”
徐逸尘无所谓笑笑,“我就劈几下玩玩,对了奶奶那个锤子怎么断了一截还不扔掉?”
奶奶越过他看了眼工具箱,“奥!你说那个,是你妈,几年前了吧,也是冬天的时候忽然来了这边,找我借了这个锤子之后就走了,后来回来锤子把手就断了一截,我想着补补还能用就留着了。对了,那时还没完全入冬,下了不小的雨,心芳回来的时候身上全湿透了,我让她留下了休息一天也不听,说明天要上课硬是回去了。”
徐逸尘盯着手上的斧头看了会,忽然明白了那天在饭桌上于心芳说的那句路很陡是什么意思了,看来那半截墓碑的“罪魁祸首”找到了。
“进去多久了?”
唐栗急急冲到急救室门口,周碎安垂着头坐在门口长椅上,听到她的声音才缓缓抬起头,眼睛里有水光在闪,不确定地发问,“应该会没事吧?”
唐栗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飞快转过身挨着周碎安坐下来,“不会有事的,我们还要把围巾送给奶奶呢,你看,我挑的是里面最好看的一条。”拿起来又叹息一声,“就是没包好。”
周碎安垂眸看了一眼唐栗递过来的只包装了半截的盒子,红色的丝带还没系只长长的垂着,刚想说什么又皱紧了眉,定在她手心处的一片红上,“你摔倒了吗?”发问完他才发现唐栗外套上,膝上都沾了不少泥土,又伸手帮她扑了扑才去拉她的手,“很疼吧,我带你去包扎一下。”
唐栗抽回手揣到兜里,“不疼,不碍事。”她说的是事实,或许是之前频繁自残,尽管这摔倒的时候压到了碎石子磨破了一片,但除了看起来比较严重之外对于唐栗来说不怎么疼。
正说着周碎安的爸爸妈妈赶过来了,周妈妈一来就抱了抱唐栗说还好有她在这陪着碎安。
后来听后面来的几个亲戚谈话唐栗才知道这次情况比上一次进抢救室还要严重,大人更加理智和情绪稳定,甚至开始讨论了些后事的问题,说实在的唐栗虽然清楚这是很正常的事但她也并不想听到这些谈话,可就在她冒出想逃避的想法时却立刻想到了周碎安,他从大人们来之后就一直保持着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状态,比起她自己周碎安才是更脆弱的那个。
想到这唐栗默默握住周碎安的手,学着他平时安慰自己的方式,安慰着他。
“你陪我去洗个手吧,沾了好多土。”唐栗轻轻说。
抢救室门打开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了结局,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目送着那瘦小的老人被推走,那瞬间,世界变得好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但唐栗总觉得听到了时间流动的声音,是像风吹过的声音,经过唐栗的时候,把她手中攥着的东西全部都带走了。
不知道是谁先爆发了哭声,很小声,细碎地响着,却又那么悲戚,唐栗静静听着,忽然一言不发地转身去拆那盒围巾,胡乱拆开之后抱着去追医护人员,跑到电梯处发现已经下去没停留又折去楼梯间。
唐栗脚步虚虚地踩着楼梯,手死死抓着扶手害怕摔倒浪费时间,心里却不停地冒出不安的感觉,踏上最后一截台阶的瞬间她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没多痛,但迟迟没起身,她缓慢地将那围巾折好抱在怀里,心想还好洗了手没弄脏围巾。
同时她也明白了,死亡本身就是一种伴随着遗憾的过程,不论做了多少、抓住了多少终究都还是会遗憾。
周碎安目送着唐栗往单元门走,看她刚拉开单元门又松开转身跑了过来。
“你今天来我家住吧,叔叔阿姨不是还要处理事情,你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周碎安摇摇头,催促道,“快回去吧。”
周碎安抬头看着楼道的灯一层一层亮起又一层层熄灭,他才转身拿出手机点开信息。
【见一面吧,聊点唐栗的事。】
他敲下两个字:【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