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凑巧的是,朱依依又没见到杨玫——她又被送入了大荒寺。
看着山门前脸黑如锅底的程尘,朱依依无可奈何地上前打招呼道:“程将军,好久不见,请问圣女是何时进去的?”
程尘看朱依依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泡屎,他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并不理会朱依依的问话。
朱依依:“……”
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刚洗过澡,玄色袍子一丝不苟地挂在身上,就连靴子的前尖也是干干净净。确认了自己并不是真的狗屎,继而更加和颜悦色地对程尘拱手道:“如果是我刚才说话的声音太小,那么现在我再大点声说。”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就在这时,杨玫的贴身侍女明月从沉重的门后探出头来,高声喊道:“圣女饿了,要用晚膳。”
也不顾程尘的反对,朱依依飞快地穿过几个人高马大的士兵,来到明月面前说:“明月姐姐,圣女今日是怎么了?又被带去社稷坛了吗?”
“不是,”明月满脸忧虑,小声对朱依依说道:“是在路上,突然发作的,谁都没有预料到——小姐她突然就倒了下去,幸好当时并没有外人看见……”
朱依依心里一沉,炽刃之力在杨玫的体内蔓延地太快了。它对杨玫身体造成的恶劣影响,或许正随着杨玫每一次的呼吸,或者每一次血液的循环,快速侵蚀着她的身体。
“知道了,你好好照顾她。”朱依依说,“我去找个人。”
他回到山门外不远处的小树林,孟摘星在那里等他,见朱依依神色有异,便问道:“怎么了?你说要去找谁?”
“不找谁,你听错了。”朱依依闷闷地说,他低着头往前走,脑子里现在混乱得很,胸前也很闷。杨玫现在的身体很差,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完全接受不了杨玫可能很快就会死去的现实——即使他们曾经玩笑般讨论过许多次,关于她的身后事,杨玫曾经对他交代得很清楚。
他刚刚对明月说要去找人,找谁呢?其实他没有任何人可以去找。
难道真的无可挽回了吗?
不,不,还有一个办法,朱依依想,只是需要一点勇气和决心,他脚下的步伐变得越来越快——快到他最后开始奔跑起来,孟摘星在他身后喊着:“朱依依,你又要去做什么?”朱依依不理会他,任凭春夜里的风在他耳边变得喧哗,到听不见孟摘星遥远的呼唤,只剩下风声,和一些声音模糊的对话。
“005号,”朱依依低声说,“我不是你。”
他仿佛又回到了识海中,那是一处和幽冥海一样宽阔的大海,海水像浓稠的石油随着潮汐缓缓扑上砾石沙滩又退去。
005号向他走过来时,那是一张和他极为肖似的脸。
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像。
难道他们是同一个人?005号要对他做什么?他会不会是一个幽灵,计划了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夺取他的身体?但即使是这样,朱依依发现他依旧对005号生不出任何恐惧或者怨恨的念头。
他沉默地看着005号向他走近,在他身边坐下,两个人一起面朝沉默的,黑色的大海。
朱依依等着005号说出他最终的目的,起码能解释一下当年为什么莫名其妙出现在疗养医院,又突然消失的问题。没想到005号开口,说的竟然是这个世界里的事情。
“九天,就是你们称之为炽刃之力的那种力量。其实与你身上所携的红莲业火,是出自同源。
“烛龙先帝自无启国地下将那盏莲灯取出来时,就发现灯中的两团火焰互相追逐着,相生相克,永无止息。烛帝设法将那两团火取出,颇费了一番功夫。其中一团赠给了烛鼓,名九天;另外一团就是红莲业火。这件事,只有烛龙一人知晓,旁人都以为烛鼓的九天神力是天胎里带的,其实……”
“你想说,其实就是人体改造是吗?”
005号笑了起来:“就是这个意思吧。”朱依依与他一起笑了起来,在这一刻,他感觉005号是和他一样的人。他们都穿越了时间,来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
笑罢,朱依依问:“红莲业火当时交给了谁,不会是我师父吧,他到底活了多少年啊?”
005号说:“许宣平?自然不是,只不过另外那个人很早就死了,没什么好说的,在许宣平手中,只是机缘巧合,许宣平也用不好红莲业火,它太野,太暴虐了。”
朱依依说:“所以,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
005号没说话,浓稠的海水一次又一次扑上前来,有好几次差点就爬上朱依依的鞋背了。
“我可以选择不接受命运吗?”朱依依故作轻松地说,“你知道的,我才刚表白,对方正好也很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