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了叶初。

叶初依旧穿着那件青色的大袖袍，为了方便，袖子卷到了胳膊，用带子交叉绑在身后，墨色长发随意扎了一束。

木勺在罐子里搅拌着，他低垂着眼，看起来很专注，白雾升起来，给他的脸也蒙上一层雾气。

朱依依看着这一幕，莫名其妙就红了眼眶。

他发现自己移不开眼。

叶初很快发现了站在门槛外的朱依依，木勺还举在手里，他的表情甚至变得有些局促。

“你是……饿了吗？”

朱依依摇摇头，他说不出话，蓄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流下来就止不住了。

好像从来没有人为他这么认真地做过饭。

叶初走过来，蹲下身给他擦眼泪，说：“我以为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山鬼说是因为我不管你，所以你跑出来了。”

叶初笑了一下，以为朱依依听不懂，继续说：“但我发现山鬼好像比我更不喜欢小孩。”

朱依依双眼哭得红肿了，抓着叶初的袖子不肯松手。

“那现在，你愿意和我回去吗？”叶初问。

朱依依犹豫了一下，忽然被一种极致的甜堵住了嘴——

叶初掰了麻酥糖的一角，放进了朱依依的嘴里。

“他们说你可以吃糖了。”

朱依依被这种甜激发出的幸福感震晕了脑子，他迅速切换了准备摇头的姿势，改为点头。

叶初嘴角翘起，朱依依却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尽快—飞快—疾速地学会讲话。

……

朱依依咳嗽着醒来，周围一片黑，他抬头看，发现白色的月亮已经挂在了树梢。

他竟然在这片草丛中睡了整整一天。

竟然会梦到这么久远的事，朱依依揉着额头，一时没缓过来，周围的草被露水打湿了，反射出湿漉漉的寒意。

朱依依站起身往山坡上走，很快，月光下，古朴的木构建筑群展现在他眼前。

“龙月寺。”朱依依轻声念道，他的短发因为沾了露水，此时柔软地垂着，长长的眼睫毛上也有水珠，他看起来像个忧郁的少年。

少年了一道感应手诀，波动很快传导到了他的指尖。

朱依依激动起来，叶初真的在这里，他朝着龙月寺的山门奔去。

“不要过去！”

“不准去！——”

“停下！”

“快，阻止他！”

像是打破了什么屏障，原本寂静的山间忽然响起许多声音，是这个山林里的精怪。他们的声音嘈杂，潮水一般朝朱依依涌过来。

“让开。”朱依依说。

“主人吩咐过，不让你过去！”

“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

“现在在做非常重要的事，你不能过去！”

精怪们一层叠一层，挤在朱依依面前的路上，数量还在继续增加。他们没有攻击朱依依，只是拦在路中，越叠越高了。

朱依依脸色愈发冷了。

“我最后说一次，让开。”

红莲业火张牙舞爪地在朱依依手心燃烧，精怪们惧怕地看着，如潮水一般向后退去。

“不要过去，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他们齐声说。

朱依依面前分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甬道——墙壁是精怪们的身体。

“叶初，等我。”朱依依说，他用自己平生能跑出的最快的速度，向龙月寺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