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身形，朱依依呆愣了一下。

那地上躺着的人，很明显就是杨玫本人。

两人合作多年培养出的默契，让他瞬间就明白，是杨玫回来了。

这个傻女人，朱依依忍不住气得想要骂人，明明已经逃得远远的，为什么还是要赶回来在送死。

她就是放不下他们这些朋友啊。

朱依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杨玫回来了，沈玉就一定在附近！

“你看！她就在那里！”朱依依大喊。

沈囿之明显早就发现了，他脚步微顿，语间带着一丝慌乱：“你...将她杀了？”

他没等朱依依回话，或者说他根本不敢听——一股月丝从沈囿之苍白的指尖生出，扭动着向那地上的人形探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影闪入，快如闪电，直冲沈囿之而来。

沈囿之侧身躲避，同时另一只手甩出血丝与那白影缠斗——就算是到了紧要关头，他也没肯放开朱依依。

朱依依被沈囿之突如其来的转身带着往地上一倒，拖行了数米，后背的伤又裂开了。

好疼！

白影闪身隐入烛鼓的塑像，同时抛出一把月丝射向杨玫所在的位置。

沈囿之见状，急忙松开朱依依的脖子，赤色的丝线与银色的丝线在空中死死对抗。

“你是谁？”沈囿之一边抵挡，一面还气喘吁吁地问道：“你是沈止派来的么，他怎么会知道这里，这老东西终于也按耐不住了么？！”

这边沈囿之一松手，朱依依又被硬生生摔在了地上。

体内，前几日吸收的九天正肆虐着，他嘶着气，瞅准了机会，一点一点慢慢往大殿的边缘挪去。

必须趁这个机会逃出去。

能不能行啊，朱依依给自己打气，可是真的好疼，骨头像是针扎一般，识海内的海潮汹涌，他硬撑着不去在意那些疼痛，只专注距离大门的距离。

005号终于忍不住从掩体后走出来，说：“我早就提醒过你，你这样的身体，根本不能吸收太多九天的力量。你不自量力去帮叶初，最后死掉的人只有你！

“你以前做梦都想变成一个凡人，难道你想要这一世再变回一盏灯么？”

打斗声还在继续，利刃与钢丝摩擦的声音更像是一场精神折磨，朱依依更加努力地往门外挪去。

“玄武，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朱依依咬着牙笑道，“我这些天一直在想，到底是谁保护了当年的那盏灯的元神。”

“过去那么久了，还有什么好说的。”005号不自然地说，“你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

“谢谢你，”朱依依说，“其实你根本不用听他的，左右不过就是一盏灯而已，生于天地，归于混沌，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他其实很早就想通了，无论他前世是谁，做过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现在想做什么。

“你不怪我骗你？”005号说，“你实在是太聪明了，我不过说漏嘴了一次，就被你发现了。当年烛龙将你放入玄武的身体里时，我——也就是当年那个奄奄一息的玄武的神识，本可以被你直接杀死取而代之，你却没有这么做，还让我在你的识海中修炼，说有朝一日会将身体还给我，自己去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凡人。”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玄武，他——”朱依依靠在地上歇了口气，他瞥见那边沈囿之还在与白影激烈地打斗，完全无暇顾及他这边，想了想还是用“他”来代替自己的前世，继续说，“你不用把守护他，或者我作为自己的任务，没人有责任担负别人的一生，你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想当年他一定做了他想做的，无怨无悔。”

玄武静默半晌，终于笑了，说：“好，但我想陪你将眼前这些事做完再走。”他站起身，抽出了自己的剑，面向暴怒的识海。

那是一把和飞星完全不同的，修长且轻盈的银剑。

“这是我们水族特有的剑，但它一直都没有名字，”玄武说，“我会负责平息你识海中的浪潮。对了，他以前曾经对我提过，为什么那么想要成为一个凡人，是因为——”

后面的话没有听清。

“靠！”朱依依小声嘟囔了一句，就被一条东西紧紧缠住了腰，整个人飞出了大殿，层叠的白色衣带在空中飞起，余光中，他看见是殿内那个正与沈囿之打斗之人抛出的月丝。

虽然蒙着脸，但他知道那就是沈玉。

是杨玫带着沈玉来救她们的朋友了。

朱依依忍住鼻酸，即将落下地的刹那，他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接住了。

是带着凉意的，干燥的秋霜。

朱依依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看见一双琥珀色的、明亮的眼睛。

“你醒了！”

“接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