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那么奇怪。”

朱依依低着头，碎发垂在眼睛前，掩盖住了某些情绪。

他等这个真相已经等了太久，久到他从身到心都重新锻造了一遍，久到那些恨被揉成了一层薄薄的纱，给了他一叶障目的理由，他便又重新爱上了他。

叶初知道朱依依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也知道那一剑是他的心结。

他无声叹了一口气，感觉胸前像是被一团棉花堵着，堵得他心口疼。

这个世上只有朱依依能让他的心疼成这样。

可他甘之如饴。

“依依，”叶初默了一刻，忽然说，“你想和我一起看吗？”

“什么一起看？”朱依依没反应过来，木木地说，“去看什么？”

“关于这片龙鳞中的记忆，我问了许宣平，是否可以让你一起看到，他给了我这个。”

“引魂香？”朱依依狐疑地接过那个古朴的香炉，打量着说，“这是不是在龙月寺中出现过？”

师父他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朱依依腹诽道。记得当时在龙月寺，一察觉到有异香，朱依依立马封闭了嗅觉。

所以他从未被此香真正影响过。

叶初说：“进入回忆后，我会回到原来那个身体，但你是局外人，记得躲好了，不要被原来的自己看到，这个面具你戴好。”

“准备好了么？”叶初看向朱依依，拉过朱依依的手，搭在那片龙鳞上。他眼中亦有忐忑，因为他不知道这段回忆里会有什么——他一直就不是什么好人，好不容易把朱依依哄好了，会不会在看到这段至关重要的回忆后出现什么变故。

但他还是想让朱依依看到，朱依依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如果被以前的自己看到，会怎么样？”朱依依摆弄着脸上的傩面具，还在担心。

叶初拨过朱依依额前的碎发，用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嗓音说：“不会怎样，我只是害怕吓到小时候的你。”

“我胆子才没有那么小！对了，你现在不用再回到龟壳里去了吗？”

“不需要了，你放心。”

叶初挥袖点燃了引魂香。

.

一阵风过后，朱依依睁开眼，又回到了问政山。

不远处就是他们以前的家。

此时正是傍晚，山下，家家户户都升起袅袅炊烟，他们的家也一样。

朱依依扶正脸上的面具，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趴在窗户缝那里往里看。

“他们今天晚上竟然吃面。”朱依依嘀咕道，“叶初什么时候这么敷衍过？”

屋内，十几岁的朱依依狐疑地往窗外望了一眼。

朱依依连忙蹲了下去。

叶初解下围裙，亦坐到了桌前。

今天的饭桌稍微有点沉默。叶初不说话，十几岁的朱依依有些局促地在板凳上挪着屁股，搅着面。

屋外的朱依依脸色却不太好了。

他大致想起来，这是在问政山上，他们最后相处的那段时间。

当当——

叶初拿筷子敲了一下朱依依的碗边。

“在想什么？面都坨了。”

“哥，你最近都在做什么啊？”朱依依问，“我每天起来都看不见你人，而且我已经连续吃面吃了七天了。”

“不爱吃就别吃了。”叶初作势要拉过朱依依身前的面碗。

“别！——”朱依依笑嘻嘻地双手抱住碗边，“爱吃。”他抱着面碗绕到叶初身边坐下，原本他俩是面对面坐着的。

叶初眼色一黯。

“朱依依，你也不小了，”叶初放下筷子，面色不善地说，“我前段时间和你提过的，让你下山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没考虑。”朱依依埋头吃面，头也不抬。

叶初说：“可是我不想在问政山待着了。”

朱依依还是说：“没事啊，哥，你带着我就好。哎呀别开玩笑了，吃吃吃，我早就问过山鬼姐姐了，你根本出不了歙州城，除了问政山，你哪儿都去不了。”

叶初：“......”

叶初咬牙：“她连这个都和你说了？她还说了什么？”

“哦，她还说让我以后就在书院里帮忙，这样每天都能回家，还能自己挣钱，对了，还能在书院吃，就不用哥你烧了。”

叶初语塞道：“你以为我只是不想给你烧饭吃吗朱依依？你知不知道你——”

“知道知道，我太黏人了，”朱依依顺势抱上叶初的脖子，“我明天就去书院给山鬼姐姐打工，不会每天烦你。”

窗户外的朱依依：“......”

社死了。

他就不应该进来！

天色已晚，趁着回忆里的朱依依收拾碗筷，叶初走出门去。

局外人的朱依依扶正了脸上的面具，确认它还完整地待在自己脸上，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这次，他一定要弄清楚叶初那段时间到底去做了什么。

屋子里，十几岁的朱依依从屋角的砖缝里拿出了一个布包，里面包着一些雕刻的工具，和一支只能看得出竹叶雏形的木簪。

快到叶初捡到他那一天了，朱依依凑着烛火开始一笔一笔地雕刻起来，先前送给山鬼一支白梅簪子，叶初好像也很想要。

他必须要抓紧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