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依依拉起面罩,无声起身。
火塘里的柴火毕剥作响,架在上面的铁锅里煮沸了水,原本是季白预备给“布包”熬粥用的,此时,忽地门外毡帘掀起,一股寒风夹着雪花滚入,随着那片盐粒子般的雪花一同闪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人。
那股风直接将火塘上那盆水掀翻,一股脑全浇了下去,但红莲业火自然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不疾不徐地烧着。
季白披着妖怪的皮,倒是不用遮掩,此时尖着嗓子问:“深夜擅闯者何人?”
朱依依的嘴皮抽搐了一下,这九幽城就没有白天。他退到窗前,用身体挡住了来人的视线。
那人也不动,只是紧盯着火塘里的火,良久才颤着声问:“你们是谁?怎么会有我义弟才能驱使的红莲业火?”
义弟说的应当就是玄武。可现在真正的玄武早就被师兄带出了他的识海,留在了城阳山,他没办法询问当年的玄武究竟认了多少个哥哥弟弟了。
对方蒙着面,看身形也不像自己认识的人,倘若真是如季白所说,这是他专门在烛鼓的梦貘乡中,为应龙与叶初设下的生死局,那么眼前这个人不是烛鼓,就是应龙。
自己是因为在他身上有叶初的逆鳞,被误判为是叶初落入其中,但也不排除有像季白和叶初这种在附近被卷入的。
朱依依留了个心眼,只说:“我是道士,火是师父让我带着的,说能降妖除魔。至于这里,我也不知道此处究竟是何地,就是追着身旁这只老妖,忽然就被拉进了这里,现在正犯愁怎么出去呢。”
说完,他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季白:“……?”
此人并未注意角落里的季白,继续对着朱依依穷追不舍:“小道友,可以知道你师父……是谁吗?”
“呃,家师……城阳山道人许宣平。”
若是胡扯太多,反而会让对方产生怀疑,不如虚虚实实混着说。
“你师父是他!”黑衣人明显激动了起来,喃喃自语道:“那就不奇怪了,我曾不止一次听我义弟提起过......许宣平,确实是个奇人......”
季白在角落盯着来人,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人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但说话的感觉不会变,还有面罩上露出的那一双眼睛。
对方看了一眼朱依依身后,叶初的脸被挡着,只能勉强看出床上有个人形,又问道:“道友身后的人是?”
朱依依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认识,应当也是不小心卷进来的。但他在城门处救了我一命,所以我现在在照看他。”
“原来如此,”对方犹豫了一下,看着朱依依有些不耐烦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望小道友替我解惑。”
“你从进来后,一共问了我四个问题,加上刚才那个就是五个,”朱依依说,“这个鬼地方凶险异常,我前几日就差点命丧于此。方才你莫名其妙闯入,到现在都没有自报家门,我若是把我的底细全说了,岂不是很亏?”
“那我也让你问我五个问题。”对方说。
朱依依问:“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这个问题我想最后再回答。”他盯着朱依依和他一样遮的严严实实的只剩下一双眼睛的脸。
朱依依笑了笑没在意,继续问道:“第二个,你知道这里是哪里?”
“道友知道上古三大迷阵吗?”对方反问,并没有给朱依依接话的机会,继续说,“上古三大迷阵分别为百花障,幽冥海,梦貘乡。都是以万物心魔为饵,引着阵中的人反噬自身,堕落成魔。”
朱依依想,看来他已经知道这里是梦貘乡了。
之前在自己的梦貘乡中,朱依依了解到只有被阵主发现,也就是心魔本人看见,才会触发梦貘,而梦貘乡中的心魔,是与现实中的本人一模一样的人,除了一点不同——
心魔没有脸。
那么眼前这个人一定已经见过烛鼓的心魔,他是认识烛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