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付染在一阵口干舌燥中悠悠转醒,他皱着眉头,干裂的嘴唇微张,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低吟。
脑袋也似被重锤狠狠敲打过,昏昏沉沉,宿醉的后劲如汹涌的潮水,一波一波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
他费力地撑起身子,眯着眼打量四周,还穿着昨天出门的短裤,上衣却不知所踪。
记忆像是一盘剪得七零八落的胶片,他竭力拼凑,却只模糊记起边浔扶着自己走在喧嚣的街上,车灯霓虹晃得人眼晕,而后的片段便越发混沌不清。
付染趿拉着拖鞋,脚步虚浮地下床,打算先冲洗掉满身的酒气,他拉开柜门,柜门“嘎吱”一声抗议,在寂静的寝室格外刺耳,拿出睡衣后便径直走向浴室。狭小的浴室弥漫着潮湿的气息,他拧开花洒,冰冷的水珠瞬间倾盆而下,砸落在他滚烫的肌肤上,溅起密密麻麻的水花,那声音仿若暴雨敲打着玻璃,让本就混乱如麻的思绪愈发纠结成团,无从梳理。
他匆匆冲洗,只想尽快摆脱这黏腻的酒气与杂乱的心境。
关掉花洒,世界瞬间安静了几分。他胡乱裹上浴巾,换上干爽的睡衣,用手随意拨弄下湿漉漉的头发,水珠顺着发梢滚落,洇湿了肩头一片。
此时,许蔚然被这一连串动静吵醒,睡眼惺忪地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瞅见付染,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醒了啊,头疼不疼?你昨天可多亏了边浔学长,一路扶着你,跟个拐杖似的,累得够呛,还送你回寝室,照顾老半天呢,边浔学长这人品,没话说!”
付染一怔,脑海中瞬间闪过手背上那个若有若无的温热触感,心尖莫名一颤,脸上悄然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讷讷问道:“边学长送我回来的?”
他在那团糟的记忆里慌乱翻找,许蔚然看着他这副懵懂模样,“扑哧”一笑,调侃道:“是啊,你这记性,鱼的都比你好!学长要是知道你全忘了,指定得郁闷。”
付染没再接话,那手上的温热愈发清晰。一个身影在记忆深处若隐若现,那人安静地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掌心微微潮湿,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他满心狐疑,是边学长吗?究竟是谁先主动?还是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美梦?这些疑问好似疯狂生长的荆棘,将仅存的理智缠得透不过气。
他心烦意乱地拿起浴巾,大力揉搓头发,水珠四溅,随后把浴巾搭在椅背上,走向吹风机。按动开关,吹风机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打破了寝室的宁静。
付染心不在焉地单手拨动头发,思绪却飘到九霄云外。突然,“蹦”的一声巨响,吹风机噪音戛然而止,寝室瞬间陷入死寂。
许蔚然吓得一哆嗦,从床上弹起,看向付染,苦笑着抱怨:“得,电爆掉了,你这破坏力可真行!”
付染满脸愧疚,连忙掏出手机给宿舍维修师傅拨去电话。
电话接通,他陪着小心说道:“师傅,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寝室吹风机把电弄爆了,您看能帮忙修修吗?”师傅那边声音嘈杂,扯着嗓子回道:“行嘞,小伙儿,不过这会儿有点忙,得一个小时才能到,你稍等等哈。”付染忙不迭道谢,挂断电话,拔掉吹风机插头,望着镜子里自己那湿漉漉的的模样,额前几缕刘海耷拉着,紧贴脑门,莫名有些懊恼。
鬼使神差地,他转头对许蔚然说:“我去对面吹一下,一会回来。”说罢,便匆匆迈出寝室。
站在对面寝室门口,付染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第一下轻得如同羽毛拂过,毫无动静。他有些紧张,手指不自觉揪着衣角,心里盘算着见到边浔该说些什么,是简单地道谢,还是详细解释下自己的冒失?
犹豫片刻,又重重敲了几下。屋内终于传来边浔低沉的声音:“谁啊?”付染忙应道:“学长,是我,付染。”
门“吱呀”一声开了,边浔站在门口,手里还握着个冒着热气的热水壶,壶嘴升腾起袅袅水汽,氤氲了他的眉眼。
见是付染,他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怎么了?”付染愈发窘迫,手指慌乱地理了理湿发,磕磕巴巴说道:“那个……我们寝室电爆掉了,头发还湿着,能不能在这儿借个地儿吹下头发?”
边浔没多言语,侧身让他进屋,将热水壶放在桌上,利落地盖上刚倒了水的泡面桶,转身走向柜子,翻出吹风机递给付染。
嘴角噙着一抹浅笑:“赶快吹吧,虽说夏天,湿着头发也容易着凉,别小瞧这点湿气。”付染感激地接过,刚打开吹风机,热风呼呼作响,还没吹几下,边浔却伸手拿过吹风机,轻轻关上。
付染一脸茫然,边浔无奈地笑了笑,指了指他的头发:“你这么吹不对,温度太高,风口离头皮太近,很容易烫伤的。”
说着,又重新打开吹风机,调小风力,修长的手指温柔地穿梭在付染的发间,动作轻柔又熟练,吹风机的嗡嗡噪声此刻竟似变得顺耳倾了几分。
付染僵在原地,生平第一次有人这般细致地给自己吹头发,头皮酥酥麻麻,每一丝发根都似沉浸在这久违的宠溺里,心脏不受控制的上窜下跳,咚咚声不绝于耳,仿佛在跟吹风机暗自较量着音量。
不多时,吹风机停止运作,头发已近乎全干。边浔收起吹风机,拍了下付染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懂了么?以后自己吹可别再瞎糊弄,伤了头皮可不好。对了,现在感觉咋样,头还疼不疼?”说着,手掌顺势抚上付染的额头,动作自然流畅。
付染只觉那掌心的温度与昨夜重合,刚还跳的欢的心脏瞬间漏跳几拍,仰头对上边浔满是关切的眼眸,一时间,两人都仿若被施了定身咒,周遭的空气都似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