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怎么样?好点了么?”我问他。
他脸上满是疲态,面部表情都没有力气做的样子,我见他依旧不言不语,也再没什么问下去的欲望。帮人帮到底,看到他那副样子,我做好了等他恢复一些再交流的心理准备。在病房里晃了一会儿后,我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心想他也该吃早饭了,于是便随便道了声“我出去一趟”,打算到外边弄点吃的。谁知我刚扭头,躺在病床上那人竟开口了,我没听清他发的是“别”还是“叶”的音,反正我听到时心口一震,吓了一跳。由于没听清,我也不好让他再重复一遍,就又多解释了一句“我出去买早饭”,然后径直走出了病房。
走出病房,我心中竟升腾出了一种巨大的恐惧和不适感,我想大概是因为那个没听清的字害我心烦意乱,我怕他说的是“别”,那样会让我觉得他特别可怜,可我更怕他说的是“叶”,因为我印象里只有姥爷这么叫过我。
出了医院,才获得了一些逃脱的快感,借着一份在路上漫步的闲适,我又把当初在山顶和他初次相遇的场景好好回忆了一遍。可我没有回忆出一点点有用的信息,我能想到的就是躺在地上时的那种舒适与安心。
但奇怪的是,我似乎并不抗拒他的存在,不介意他半夜突然出现,不介意浪费心思,不介意花钱,不介意出门带饭,只是会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交流,不知道应该去了解多少。
买完早餐,我又回到了病房,那时他已经被护士扎上了点滴,我进门时,他正坐在病床上,眼睛看向窗外。
“诶。”我打了个招呼。
他随即看向我,大概是因为窗子大开,天光映了进来,我看他脸上稍有了些精神气,便帮他把病床上用来吃饭的小板子架好,把早餐端到他面前。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随便吃点吧。”说完,我就看着他,就等着他动筷子。可他一直没动筷子,只盯着板子上的食物看,看了一会儿又看向我。然后我才意识到我一直盯着他有点不妥,于是也扒拉起买回来的食物。
“你吃吧,没事儿。”我撕开了包装袋,掀开了包装盖,坐在一旁吃了起来,偶尔还往病床上瞟两眼,看见他也自顾自吃起来后也自顾自了起来。
一直到我清理完餐后垃圾,我都没再和他说一句话,其实这种互相不讲话的状态我很熟悉,我也很擅长维持这种冷漠的氛围,多少年来都是这样,这使我相信自己就是一个异常冷漠的人。而且我也不愿打听别人的隐私,就像我不想让别人打听我一样,如果别人问我父母的工作,家住在哪等等这类问题,我会很困扰。所以之后我只和他说了我的名字,并给他写了我的银行账户,至于他为什么知道我的住址,我没有追究。
再后来,我就自己一个人坐在了病房外,但每隔十几分钟还会去查看一下吊瓶里液体的剩余。不愿和我交流的那人吃完饭就又睡了,我坐在病房外要等的是愿意和我交流的那个人——白行,白行的父母亲戚大多都是从事医疗卫材等相关行业的,把他叫来能帮我解决不少问题。
收到我发出的“求救信号”之后,中午白行就赶到了医院。在病房落脚了没一会儿,又风风火火地出去找人交流了,也不知他和什么人交流了什么内容,只见他顶着少年模样却一副老成做派,我想插个手他都嫌我会帮倒忙。
忙了一阵子后,白行找我做了“报告”。为了方便讲述,我让他用“林”这个字做代号,以至于后来我俩都称那人为“林”。他说林胳膊和手上的都是刀伤,并且很有可能是自己造成的。其实这些我也猜到了,只是不方便去找林核实,我想他应该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像我也有很多难言之隐一样。
但白行和我不一样,他年纪小,也大概没什么过分的“难言之隐”,所以他一开始找林问话的时候,那叫个雄赳赳气昂昂。
可在自信心经历了一番翻山越岭的起落之后,白行的脑袋上升腾起一片乌黑的云。
后来的几天,白行帮了我不少忙,店里有佳卉姐操心,我也因此有了空闲的时间去努力达成导师厚重的期望,林虽然不爱说话,但也不是不声不响,但就我和白行合成的信息来看,他的医药费铁定是还不上。
几天后,在白行的撺掇之下,身无分文抵债不能的林住进了我的公寓,另一间房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