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我一个信封,要我去找我的亲生父亲。
我原本以为他们都死了。
程老板离开那天我正常工作上下班,在公司表现得比较自然,也没人注意到我有什么不对,晚上回自己公寓的时候才打开了信封。打开信封前也没做什么心理准备,因为没考虑到里边的东西能对我有如何的触动。
我首先看到了信纸,信纸上的文字是程老板手写的,我看着不那么重要,就翻找信封里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紧接着便摸到一张照片,照片隐隐约约透出一些彩色的光,我捏着照片的一角把照片拈了出来,当第一眼瞟到是一张结婚照的时候,我的心突然猛缩了一下,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
我的左手赶紧握住了那只拿着照片软掉的右手,让照片就那样躺在手心里。手心里是两张熟悉的笑容,这两张笑脸仿佛冲破了眼球直达大脑,两个立体的影像就那么呈现在了脑子里,我从未见过他们,但那种温暖又亲切的感觉,无比真实。
发抖,发抖,从头皮开始发抖,眼泪啪塔啪塔掉在衣服上,落在地上,我看着照片上那两个人,看看男人,又看看女人,再看看男人,再看看女人,我看他们的五官,就好像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看到了他们的动态,我在男人的脸上看到了自己,可我找不出我与照片上的女人有任何相似,因为照片上的女人笑得美了,她是那样无暇,比花还要漂亮,比星星月亮都要纯净,她那双把所有美好的词汇叠加起来都不足以赞美的眼睛一直看着我,可我的眼睛已经被不断涌出的泪水弄得模糊。
为了看清她,我挤着眼,擦着泪,啜泣着,然后控制不住地哭出声音,还小心翼翼护着不让泪水弄脏了那张薄纸,我把照片贴在胸口上,就好像感受到了他们的心跳,还感受到了我自己的心跳。原来我季业,也有父亲母亲,原来,我也有根,我真的实实在在感受到自己落脚在了这块大地上,感受到了我自己的存在,感受到了万事万物的存在,我还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 “父母”、“爸妈”这两个词汇与我有多亲密,这两个词语就像是突然有了温度,和我的体温一样,放在我身上一点也不怪异,一点也不违和。
然后我才去仔细读那张信纸,程老板在信里向我表达了愧疚,他告诉我我的父亲一直都不知道我还活着,直到写信的两天前,程老板才告知了我的父亲,并且向我的父亲承诺了一个时间——这个时间他的儿子季叶会去找他。
信纸下方,程老板用签字笔工工整整写下了对我的请求,还包括一个确定的时间和一串确定的地址。那段地址,就是我能见到我亲生父亲的地方。
我反复读那一串地址,反复记那一行时间,读啊读,看啊看,直到刻在了脑袋里,到了永远都不会忘了的程度。
我等不及了。
打开信封之后的那一晚我没有睡觉,也许是因为身体分泌了太多亢奋激素,完全没有睡意,而实际上我已经连续两晚没有好好休息。除了纸张,我没有把这些事情分享给任何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我用笔理了理我听来的故事,由于有太多感触,我萌发了记录下一切的想法,后来经过不断修饰和整理,写成了《无畏》,我想记录下姥爷的一生,因为他的故事影响了我的一生。了解了后方能理解,我不但理解了姥爷,还学会了无畏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