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正午。
一望无际的北境冰原上,除了那座亘古不变的巍峨城池的深色剪影,只余下远处几点连绵的雪山,纷纷隐匿在迷蒙的风雪中。
整片雪原空旷到可怕,沉闷寂静的天地之间,唯有永远暴烈凛冽的北境之风在无情肆虐。
铁灰色的苍茫天空压得极低,正午的日头在其上占据了一个小小的白点,带着一点点浅淡的光晕,如同一点火星烫破了这片深灰色的、沉闷的天幕,带来一点生机,但却很快被棉絮般灰白厚实的流云所遮蔽。
这样的天与城,给人一种荒诞的错觉:
似乎只要站上了拒北城那高耸巍峨的城墙,便可轻易伸手触摸天空,触碰到从未有人探知的大道,触碰到那没有地上争斗的云上天国。
鹅毛大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凛冽寒风呜呜呼啸着,带走地面生灵体表的所有热度。
魔族井然有序地忙碌着。
距离拒北城城门一百米处的营帐边,结结实实地摆了一个魔气弥漫的黑色牢笼。
东英拢了拢衣服,挺风雅地披了个狐裘,站在囚禁了虞襄与焦文思的铁笼边上,兴致勃勃地上下打量,像是老练的猎人把玩自己精心捕捉到的漂亮野兽似的,满意地左右瞧着两人。
嗯,确实很好看。
魔君的宫殿里,可还没有这种品相的顶级美人。还是相得益彰的一对稀世美人呢。
魔君手里的那些个若是和这俩人比起来,勉强只能算是不堪入目的庸脂俗粉,食之无味。
把这样的一对美人绑了献上去,自己在魔君心里的地位定能更进一步。
东英更愉悦了,瞧虞襄与焦文思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瞧会下金蛋的一对小母鸡。
其余魔族识相地隐匿而去,唯恐打扰了东英大人的兴致。
它们并不惧怕这样严寒的天气,在魔族聚居地那恶劣环境的锤炼下,魔族皮糙肉厚的身体对炎热与苦寒的忍耐度都极高,完全不会因此阻碍正常行动能力,仍旧可以完成日常的侦察检测任务。
实话说,这样大雪纷飞的极端天气,反倒让它们更适应些呢。
东英作为魔族中实力顶尖的那一批,自然也是不怕冷的。
但谁叫他们那位任性的魔君大人狂热地喜爱人族文化呢?服饰、吃食、住处,样样都爱学,还特别偏爱人族的美人,自然带得手下人惶惶恐恐地投其所好、逐一模仿起来了。
东英偏了偏脑袋,伸手捋了捋颈边柔软顺滑的狐裘料子,苍白的脸颊上浮现一丝得意的红晕。
纯白色绒毛轻而密,软滑得如同最顶级的丝绸;保暖效果极佳,却又没有沉重憋闷的压抑感。
这是最顶级的狐裘,需要取下一百只青丘天狐上腹部初生的那一块最嫩的皮毛,交给最擅纺织的东海鲛人少女,细细地用银色云霞线缝合起来,才能侥幸制成这么一件。
整个过程需要耗费无数资源人力,偌大的一个修真界满打满算,也只不过三件而已。
这样名贵的小玩意儿,可还是那些个懦弱的人族巴巴地上赶着送给自己的呢。呵,还美名其曰为交流探讨,不过是想讨自个儿欢心罢了。
自然么,送惯了好东西,当对方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时,这些人族也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出卖自己的同族了。
毕竟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再多几个不相干的人族又算什么呢?幻想中美妙的和平与安宁像是最烈的酒,完全迷糊了仅存的理智,让他们死死抓住、溺死也不肯松手。
可笑。
真不知道魔君大人为何筹谋如此之久。按东英的看法,如今的人族修真界积弊已久,早就像是被腐蚀干净内里的暮年老树,脆弱得不堪一击。
这么想着,东英随意瞧了眼笼子里的两位美人。听说这是修真界出了名的少年天才?
……嗯?
等等,美人似乎有些不耐冻?
那个更高大些的美人蜷缩成一团,倚靠在笼子角落,一张脸死死埋进另一位白衣美人的怀里,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但看那瑟瑟发抖的可怜样子,恐怕现在挺不好过。
啧,人族就是麻烦。
东英再次拢了拢衣角,漠不关心:只要不死就行了。冻一冻,刚好压一压暴烈的脾气。魔君日理万机,虽然喜欢有性格的美人,却没那么多耐心逐一调.教驯服。
想通了,他便慢吞吞地离开了。
他断定这两个年轻的人族修士无法逃脱囚笼。
毕竟,这黑笼子可是魔族耗费无数人力,才新研究出的好东西,专门针对人族修士。
这法器可以完全阻滞囚笼内部灵气以及魔气的流动,让被困在其中的人族无法施展术法,如同真正的凡人一般。
人族的先天条件决定了他们的肉.体强度上限,终究是无法达到很高的水准的,再失去奇诡莫测的术法加成,绝对不是天生健壮强悍的魔族的对手。
就这么没有灵力的两个凡人,还能翻出什么水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