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斐先到了主院,得知云堡主在书房理事,只得又转而去了书房,一路上,他隐约觉出遇到的从人、侍女、护卫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点异样,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难道在刚过去的一天中,云堡又发生了什么新情况?
云倾刚处理了几件日常琐事,得知唐客卿来求见,不由得诧异起来,他本以为,就凭唐斐昨晚那副发烧、说胡话,病来如山倒的模样,少说也得躺个三五日才敢出门吹风,想不到仅仅相隔几个时辰,此人就浑若无事地出现了。
“唐先生身体欠安,应该在房里好生将养才是。”他让侍女端上一杯清茶,“可是有什么急事?若非机密,让人代传也是一样的。”
唐斐看了他一眼,不知何故,总觉得云倾今天的口吻过于客气,透出一丝疏离。大概因为一夜未眠,脸色并不是很好,有些苍白,比起才因为疗伤折腾得七荤八素的自己似乎也没强出多少。
“多承堡主关怀,已经不妨事了。”他咳了一声,想到按从人所说,云倾不仅照料汤药,还寸步不离地陪了自己一整夜,莫名地也生出了几分窘然,“还是堡里的正事要紧。”
云倾:“……”他没有关怀,只是迫不得已,相比与唐客卿谈正事,更希望独自清净一会儿。想起心怀不轨的厉行舟和祸事不断的云向隅,又是一阵心烦。
两人相对无言了一刻,不约而同地将心里复杂又不着边际的思绪压下去,尽力把话题转到较为务实的方面。
“听说你昨天来找过我,是为了应对雁形门?”唐斐到,“厉行舟来者不善,堡主打算怎么对付那帮鼠辈?”
云倾默默地想,雁形门固然惹人厌,但云堡的客卿被鼠辈随手一掌旧打得身受内伤、昏迷一宿,好像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情况有些乱,”他说道,“向隅的确有把柄捏在厉行舟手里。”反正唐斐对云堡何万花谷之间的仇怨早已知情,他也不讳言,将云向隅多年来暗中收养廖青桓遗腹子的事简略地述说一遍,“旁观者清,这件事来得突然,你怎么看?”
“一个七八岁的病弱小孩子能济得什么事,不值得放在心上。”唐斐评价道,见云堡主神情转冷,又调整了一下语气,“看来太重兄弟情谊,也不见得是好事。若是只论云舵主犯下的过失,不管是被查实的、揭发的、尚未定论的,如何处置都是云堡的内务,有门规可依,由堡主定夺,在下没什么可置喙的。不过么……”
他顿了一下:“我最感兴趣的是,雁形门此来究竟想做什么。厉行舟劳师动众,带着一干门下跑来苍山,又是买卖契书,又是别有隐情,还拉了一伙江湖同党壮声势?闹得沸沸扬扬,难道当真是为了讨要木材或银两?”
云倾没有立即回答,这也是他尚未想通的一点。雁形门是沧州当地的一个小门派,论实力、规模、声望,与云堡相去甚远,厉行舟总不会以为凭着一篇尚不知真假的言语和一些手下,就能在苍山讨得了好。事出蹊跷,又涉及宿仇死敌,云堡完全可以直接翻脸,即使退上一步,自己当真碍于面子交付木料或给予补偿,双方的梁子也结下了,雁形门今后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如果说之前,厉行舟是与柳无影合谋暗算涿州分舵的话,而今柳无影死于非命,万花谷不复存在,雁形门不老老实实认栽,来上这么一出是何用意?”
“既无胜算,又得不偿失。”他说道,“雁形门过于张扬,到似有恃无恐。”
“万花谷倒了,厉行舟也未必旧没有靠山。”唐斐道,“不是还有密宗门么?按理说你在中元决战取胜,云堡理应风平浪静才是,然而近段时间意外接二连三,树欲静而风不止,而且越来越像是妖风,实在很有意思。”
他看着云倾微蹙的眉心:“我之前就想过,柳无影失踪多年,再出现时崛起得太快,手段邪门不说,财力也过于丰厚。与其说他是与西域密宗门合作、获取支持,倒更像密宗门刻意安放在中原的一颗棋子。既然万花谷能成为他们的爪牙,雁形门又何尝不能,只是隐藏得深一些罢了。”
西域密宗门多年来隐匿不出,仿佛已不再肖想反扑,但实际上,或许无时无刻不在觊觎和谋划,要报昔年被合攻围剿的仇怨,更要卷土重来,实现野心。